你的记忆里……
为什么会有……
‘我’?
谢厌的声音,或者说那股直接烙印在苏晚灵魂中的意念,充满了巨大的震惊与无法理解的茫然。在刚才那场失控的灵魂共鸣和记忆乱流中,他不仅感受到了苏晚强行传递过来的求生意志,更捕捉到了一些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属于苏晚自身记忆的碎片——冰冷理性的行为分析、对人心精准的侧写、以及一种……仿佛历经无数战场淬炼出的、近乎非人的冷静。
这些碎片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让他灵魂为之悸动的轮廓,那些轮廓……隐隐约约,竟与他自身某些被封锁的记忆片段产生了重叠!仿佛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层面,他们的过去早已交织!
这怎么可能?!
绝对的黑暗笼罩着隔离区,只有两人手腕上同步闪烁的闪电烙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谢厌的手依旧死死抓着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但这疼痛却奇异地让她更加清醒。她能感受到他手掌的冰冷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以及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他灵魂深处翻江倒海的混乱。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苏晚用意念回应,声音斩钉截铁,强行压下了自己因记忆被窥探而产生的波澜,“能量过载,基地的屏蔽系统瘫痪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黑暗中传来了远处隐约的警报声、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卡尔教授气急败坏的吼声:“启动备用电源!优先稳定能量场!绝不能让他们脱离控制!”
“机会?”谢厌的意念带着一丝濒临崩溃后的虚弱和嘲讽,“就算出去了……又能去哪里?谢无妄不会放过我,‘界碑’也不会……”
他的意念中充满了浓重的绝望和习得性无助,长久以来的操控、封锁以及刚刚经历的灵魂撕裂,几乎磨灭了他所有的反抗意志。
“那就让他们都找不到!”苏晚的意念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他消极的壁垒,“你想永远活在别人的掌控和窥探下吗?像个被观察的实验体,或者……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被销毁的故障零件?”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精准地刺中谢厌最深的恐惧。
“看看你手腕上的烙印,再看看我的!”苏晚强行将自己的手腕更近地凑向他,那闪烁的闪电纹路在极近的距离下,仿佛与他的疤痕产生了更强的呼应,“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有我们自己能解决!指望‘界碑’或者谢无妄?他们只会把我们拆开来,研究透彻,然后当成异常现象‘处理’掉!”
谢厌沉默了。黑暗中,苏晚能感觉到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先是无意识地松弛了一瞬,随即又猛地收紧,甚至比之前更紧!仿佛她是他在这片绝望的黑暗和失控的命运中,唯一能抓住的、具有实感的“东西”。
“……怎么做?”良久,一个干涩、却带着一丝微弱火花的意念,传递了过来。
他动摇了!
苏晚心中一定,立刻将刚刚在黑暗中通过系统748感知到的、因能量过载而出现的基地结构薄弱点信息,以及一条推测的撤离路线,通过灵魂链接直接传递过去。
“跟着我,不要放开手。”苏晚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引领,“我们的灵魂链接现在是唯一能穿透这混乱能量场、感知外界情况的‘雷达’。收敛你的能量,尽量别引起注意。”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不是用来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以两人共鸣的灵魂链接为弦,向着黑暗中“拨动”和“感知”。
【748,配合我,放大我的感知精度,屏蔽我们移动时产生的微小能量涟漪。】
【明白!感知强化开启,微型屏蔽力场生成。】
借着手腕烙印的微弱光芒和灵魂链接的奇异感知,苏晚猛地发力,挣脱了那已经因断电而失效的磁性束缚带!她反手紧紧握住谢厌冰冷的手,将他从医疗床上拉了起来。
谢厌的身体虚弱得厉害,脚步有些虚浮,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稳住了身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绝对的黑暗和灵魂链接的奇异同步下,他下意识地跟随苏晚的引领,两人如同共生体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敞开的房门。
走廊里同样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应急指示灯提供的微弱红光,勾勒出扭曲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糊味和一种躁动不安的能量余波。远处传来“界碑”人员混乱的呼喊和奔跑声。
苏晚拉着谢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沿着她感知中能量场最混乱、也是守卫最可能疏忽的路径移动。灵魂链接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不仅能提前“听”到拐角处的脚步声,甚至能模糊地“看”到能量流动的轨迹,避开那些可能还存在监控或能量感应的区域。
谢厌沉默地跟着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坚定。这种在绝境中被引领、被需要的感觉,与他长久以来独自承受的孤独和压抑截然不同。那些试图吞噬他的黑暗和痛苦,似乎因为这紧密的链接和明确的目标,而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几次有惊无险地避开巡逻的“界碑”队员,他们终于抵达了苏晚感知中的一个区域——这里似乎是基地的废弃物资通道之一,能量屏蔽相对薄弱,且通往一个次要的通风管道出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个隐蔽的出口时——
“在那里!”
一束强光猛地从通道另一端射来!伴随着卡尔教授愤怒的声音!备用电源部分恢复了!
几名行动队员的身影在强光后显现,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锁定了他们!
“目标试图逃脱!执行最高权限管制!必要时可使用非致命武力制服!”卡尔教授的命令冰冷无情。
前路被堵死!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谢厌的身体瞬间紧绷,下意识地想将苏晚护在身后,但他自己都虚弱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苏晚猛地将谢厌往旁边一堆废弃器材后一推!同时,她自己也顺势滚入掩体之后!
“砰!砰!”
几道蓝色的能量束击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留下焦黑的痕迹。
“你……”谢厌看向苏晚,眼中充满了不解。她为什么要推开他?独自吸引火力?
苏晚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通道尽头那几个逼近的身影,以及他们身后那扇隐约可见的、通往自由的门。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灵魂链接被她催动到极致,不是为了感知,而是为了……共振!
“谢厌!”她低喝道,声音在狭窄的通道内回荡,“还记得训练赛那波翻盘团战吗?”
谢厌一愣。
“把你的‘不稳定’,”苏晚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借给我!”
她不等谢厌反应,强行通过灵魂链接,如同引信般,点燃了谢厌灵魂深处那尚未平复的、庞大而混乱的能量!
“呃啊!”谢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再次被撕裂!但这一次,那失控的力量并没有在他体内肆虐,而是被苏晚那坚韧而冰冷的精神力强行引导、汇聚!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鼻孔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强行引导并控制另一个人失控的灵魂能量,对她的负担巨大到难以想象!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锐利如刀!
她抬起那只空着的手,对着通道尽头逼近的“界碑”队员和那扇门,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但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极致混乱与撕裂意味的灵魂冲击波,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几名行动队员,如同被重锤击中大脑,动作瞬间僵直,眼神涣散,手中的武器差点脱手!连远处的卡尔教授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而他们身后那扇由特殊合金制成、本应坚固无比的门,其内部精密的电子锁和能量感应结构,在这股针对灵魂和能量结构的混乱冲击下,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门框边缘甚至冒出了细小的电火花!
“走!”
苏晚强忍着灵魂几乎要被抽空的虚弱和剧痛,一把拉起因为能量被强行抽走而更加虚弱的谢厌,用尽最后力气,冲向那扇出现故障的门!
“拦住他们!”卡尔教授强忍着不适,嘶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
苏晚和谢厌撞开了那扇冒着电火花的、已经失去大部分锁止功能的金属门,踉跄着冲了出去!
门外,不再是基地内部冰冷的通道,而是一片荒芜的、布满碎石的山坡,清冷的夜风和稀疏的星光瞬间包裹了他们。
他们出来了!
然而,苏晚还来不及喘息,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感袭来,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感觉到一只冰冷而颤抖的手臂,死死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了一个同样摇摇欲坠、却异常执拗的怀抱里。
一个沙哑的、带着难以置信和某种沉重决心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