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楼三层的雅间内，熏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紫檀木的茶几上摆放着两杯灵雾氤氲的香茗，但无论是凌暮还是迟昭，都未曾碰过。
刘管事恭敬地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枚玉简和两个精致的玉盒。“凌道友，您要的关于‘玄冥重水’的情报尽在此玉简中，据我们掌握的消息，此物上次现世是在北域‘极冰渊’深处，由一位元婴散修所得，但其人行踪诡秘，下落不明。本楼会持续关注，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您。”他顿了顿，将玉盒打开，“这是您要的‘魂婴果’三枚，‘虚空晶砂’二两，请您过目。”
玉盒中，魂婴果如同婴儿蜷缩，散发着滋养神魂的柔和光晕；虚空晶砂则细碎如尘，闪烁着空间扭曲的迷蒙光泽。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凌暮神识扫过，微微颔首，并未询问价格，直接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储物袋推了过去。刘管事接过，神识一探，脸上顿时露出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震撼的神色，连忙收好：“数目正好，多谢凌道友惠顾！”
交易完成，刘管事识趣地退下，雅间内只剩下两人。
凌暮拿起那枚记载玄冥重水情报的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放下，看不出喜怒。他并未向迟昭解释寻找此物的用途，似乎那只是他计划中寻常的一环。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迟昭身上，依旧是那种仿佛能穿透一切的审视，但今日，那审视中似乎又多了一丝别的意味，像是在评估一件经过精心打磨后愈发耀眼的藏品。
“金丹圆满已固，冥火初融，气息内敛，尚可。”凌暮淡淡评价，语气听不出褒贬，“滤元魔域蕴含一丝净化真意，日后面对心魔劫与污秽神通，能多几分把握。”
迟昭抿唇不语。他知道这“尚可”背后，是幽冥鬼域中几乎魂飞魄散的代价。他不需要凌暮的肯定，他只需要力量。
凌暮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指尖在茶几上轻轻一点，之前他支付给刘管事的那个普通储物袋旁边，又多了一个狭长的、用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盒子。盒子通体温润，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自然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寒意。
“打开看看。”凌暮示意。
迟昭蹙眉，心中警惕，但还是依言拿起玉盒。盒盖开启的瞬间，一道柔和却无比纯粹的星辉逸散出来，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安抚神魂的温暖力量。
盒内铺着深蓝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支发簪。
发簪材质非金非玉，呈现一种深邃的夜空之色，簪身流畅，顶端镶嵌着一枚米粒大小、却仿佛凝聚了整片星海精华的蓝色晶石，晶石内部有细碎的星芒缓缓流转，如梦似幻。整支发簪造型简洁，却蕴含着一种大道至简的韵味，更隐隐与凌暮周身的星辉本源同出一脉。
这是一件法宝，而且品阶绝对不低！其蕴含的星辰之力精纯而温和，与凌暮平日那冰冷霸道的星辉截然不同，更偏向于守护与滋养。
“这是……”迟昭眼中露出疑惑。凌暮给他法宝？还是如此……精致的发簪？
“‘凝星簪’。”凌暮的声音依旧平淡，“以‘星辰泪’为主材炼制，有宁心静神、温养魂魄、抵御外邪之效。你初融九幽冥火，神魂虽强，却易引动阴煞，此物于你现阶段有益。”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辅助修炼的工具。
但迟昭看着那支明显是女子式样（或者说更偏向中性精致）的发簪，再联想到凌暮平日那冰冷无情的作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不像凌暮会做的事。
“无功不受禄。”迟昭将玉盒推回，声音冷淡，“弟子受之有愧。”
凌暮看着他抗拒的样子，琉璃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并未动怒，反而淡淡道：“你以为这是赏赐？”
他微微倾身，虽未触碰迟昭，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瞬间笼罩了整个雅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迟昭的所有伪装：“记住你的身份，迟昭。你是我选中的所有物，你的安危，你的状态，自然由我负责。此物是让你更好地扮演你‘该有’的角色，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比如……今日楼下那种蠢货的窥伺。”
他的话语冰冷而直接，将一切可能萌生的旖旎念头彻底打碎。仿佛送出这支价值连城的凝星簪，与喂食灵兽一颗丹药并无区别，只是为了确保所有物的“完好”与“顺眼”。
迟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既有被羞辱的愤怒，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他早该知道的，凌暮怎么会……
他猛地伸手，抓过那玉盒，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赏赐。”
他刻意加重了“赏赐”二字，带着明显的讽刺。
凌暮看着他这副倔强隐忍的模样，眸底极深处，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转瞬即逝。他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万事不盈于心的淡漠姿态。
“收起你的爪子。”他瞥了一眼迟昭紧握玉盒的手，“拍卖会要开始了，随我来。”
说完，他起身，径直向雅间外走去。
迟昭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冰凉剔透的凝星簪，那流转的星辉仿佛带着魔力，让他烦躁的心绪莫名平静了一丝。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玉盒收起，跟了上去。
万宝楼的拍卖场位于顶层，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大厅，足以容纳上千人。此时已是座无虚席，气氛热烈。凌暮显然地位特殊，被引到了二楼一间视野极佳、设有隔绝探查阵法的包厢内。
拍卖台上，一位风姿绰约、修为已达元婴初期的女修作为拍卖师，正口若悬河地介绍着一件件珍品。从罕见的炼丹材料、威能强大的法宝，到失传的功法残卷、稀有的灵兽幼崽，层出不穷，引得台下竞价声此起彼伏，气氛火爆。
迟昭坐在包厢内，目光扫过台下那些为一件宝物争得面红耳赤的修士，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这些外物，于他而言，远不如自身实力的提升来得重要。他的大部分心神，依旧沉浸在巩固修为和思索如何应对凌暮上。
凌暮则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似乎对下面的拍卖并不十分感兴趣，只有在几件蕴含特殊空间之力或星辰属性的材料出现时，才会偶尔抬一下眼皮。
“……下一件拍品，上古秘境‘天机府’外围探索令牌一枚！”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吸引了全场注意，“此令牌乃进入天机府外围区域的凭证，虽非核心区域，但机缘无数，历来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起拍价，五十万下品灵石！”
全场哗然！天机府，乃是下界最富盛名的上古秘境之一，据说其核心区域藏着成仙的奥秘，即便只是外围，也足以让元婴修士心动！
竞价瞬间白热化，价格一路飙升，很快突破百万。
迟昭也微微动容。天机府的名头他自然听过，若能进入其中，或许能找到快速提升实力的机缘，甚至……找到关于摆脱星辉印记的线索？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凌暮。凌暮依旧那副淡漠的样子，似乎对此毫无兴趣。
最终，这枚令牌被内城某个大家族以两百三十万的天价拍走。
拍卖会继续进行，又出现了几件引起轰动的宝物，但都未能让凌暮动容。
直到拍卖师捧出一个密封的、不断散发着阴寒与生机矛盾气息的玉匣。
“诸位，接下来的这件拍品，颇为特殊。”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此乃‘阴阳并蒂莲’！生长于极阴与极阳交汇之地，万年方能成熟，同时蕴含至阴至阳之力，对于平衡体内冲突能量、淬炼神魂肉身有着奇效！尤其对修炼某些特殊功法，或……身具特殊体质、体内力量冲突的道友，乃是无上圣品！起拍价，八十万下品灵石！”
阴阳并蒂莲！ 迟昭瞳孔微缩！此物正是他目前急需的！他体内混沌魔元霸道，九幽冥火阴寒，虽有滤元魔域调和，但若能以此莲平衡，必能根基更稳，甚至可能让两种力量产生意想不到的融合升华！
然而，八十万的起拍价，对他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他全部身家加起来，恐怕连零头都不够。
他下意识地又看向凌暮。凌暮会帮他拍下吗？以凌暮的财力，这似乎并不难。但……他刚刚才收了那支凝星簪，难道又要开口求他？
就在迟昭内心挣扎，台下竞价已然开始，价格迅速攀升到一百五十万时，一直沉默的凌暮，忽然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
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通过包厢的传音阵法，清晰地响彻整个拍卖场：
“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