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五年秋。
安定侯楼瞻远大胜匈奴,凯旋。
同年,其妻夏氏夏枝诞下龙凤胎。
景帝大悦,予楼府殊荣,非逆上叛乱之事,可求一旨,问之必予。
景国上下无不赞君臣相辅,情谊深重。
楼府。
“兄长!你跑慢些!我跟不上了!”
小女孩提着裙摆,奋力追着前面的少年,双髻上的发带像是飘舞的蝴蝶。
少年放慢了脚步,却仍然仗着自己腿长,一步甩下身后的女孩。
“楼碧瑜,你再不快点,我就不带你玩了哦!”
少年轻松地跨过门槛,手中的风筝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楼碧瑜愤愤跺脚,撇了撇嘴巴,咬牙跟上。
身后,侍卫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位小主子,不忘提醒。
“小侯爷!主子说了,让你不要带小姐去偏远的地方!”
少年扬了扬手中的风筝,头也不回,“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两位侍卫对视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小侯爷向来不听话,提醒了没用,还是得让人看着。
一出门,少年迫不及待拉来一匹小马,白色的毛发梳理得很是整齐,马蹄蹬着地面,虽是幼马,识货的人都知道这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驹,天子特赏。
楼碧瑜呼哧呼哧地蹬着小短腿,终于爬上了马背。
“坐好了,妹妹。”
少年夹紧了马背,随着一声清脆的“驾”,千里驹撒开了脚丫往前冲。
狂风不断地拍着少女的脸,她却兴奋地大叫:“兄长!你好生厉害!这么快就能驾驭小白了!”
少年得意地笑笑,嗓音还带着稚气,却不难听出其中的意气风发:“那当然!也不看看你兄长是谁!”
随着两人的笑声,小白也来到了目的地。
小溪边的柳树垂着黄色的叶,疏疏朗朗,清澈的水流缓慢地淌过,几块巨石压在小溪中,一条别样的小路直抵对岸。
“诺,给你。”
少年将风筝递给少女,眉眼飞扬。
楼碧瑜接过风筝两眼放光,“谢谢兄长!”
楼折阙总是这样,每次有什么好玩的都要跟她抢,到了最后,又老老实实地陪着她玩,楼碧瑜觉得自己的兄长正处于一个‘顽劣’期,也正因此挨了不少娘亲和爹爹的打。
溪流边的秋风残存着夏日的一丝温暖,吹得人心旷神怡,楼折阙轻轻踩在石子上,蹦蹦跳跳地到了对岸。
回头,楼碧瑜正玩得开心,那两个侍卫也没有注意到他,楼折阙悄悄地朝树林深处摸去。
对岸,两名侍卫站在不远的地方,有些头疼。
“还装吗?”
一名年龄较小的侍卫捅了捅旁边同伴的腰。
楼十二拍开他的手,低声呵斥:“当然装!万一小侯爷返回来怎么办!”
楼十一摊摊手,看天看地,守着岸边的小姐,就是不看对岸。
“你说小侯爷在偷偷摸摸干嘛呢?这么神秘。”
楼十一闲得有些无聊。
楼十二琢磨一会儿,回道:“我觉得小侯爷在偷偷为侯爷准备生辰礼。”
楼十一赞同点头。
小孩子的心事最是好猜,更遑论像小侯爷这种别扭的人。
树林深处。
楼折阙时不时地回头望一下,确保他们确实没注意到自己。
少年走到一棵树下,扒拉开堆积的黄叶,挖出了一个长木盒。
木盒被一把小锁锁着,楼折阙轻车熟路地将它打开,一把木剑静静地躺在里面。
楼折阙小心地将它拿了出来,手腕翻转,脚尖在地面灵活游走,黄叶纷纷,剑若惊鸿。
一个漂亮的剑舞。
收手之时,木剑穿过飘然下落的树叶,少年眉间桀骜,双眸如星。
“这下老头子该满意了吧。”
楼折阙收剑,眉间藏不住的欣喜。
回头之时,却忽然愣住了。
眼前的青年乌黑的发丝随风飘扬,一身浅蓝衣衫,宽大的衣袖露出一节皓白的手腕,眼睫低垂,遮住那双与众不同的眸子。
飘扬的树叶直直穿透他的手掌,落在地上。
青年愣了愣,抬头,便与盯着他的少年对视。
江寒笙收回了手,仔细打量对面的少年。
楼折阙?
不,是年少时的他。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楼折阙怔愣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叶子竟穿透了这个人的手掌!
少年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长这么好看,又不是人,像极了阿娘描述的妖精,他要离这人远点。
江寒笙自然没有错过少年的动作,再看少年满眼警惕,他也知现在的自己有多不正常。
楼折阙紧紧地盯着这个妖精,生怕他会吃了自己。
娘亲果然说的对,自己就不该出来乱跑……
楼折阙悄悄握紧手中的木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谁知,‘妖精’好像对他并不感兴趣,转身没有丝毫留恋地走了。
楼折阙愣了愣,少年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去追上眼前的人,可危机感又生生压抑着这股冲动,于是,他怔愣在原地,看着青年离开他的视野。
确定那个‘妖精’真的不在了,楼折阙赶忙收拾了小木盒,朝树林外跑去,时不时地回头。
“妹妹!走了!”
楼折阙慌张地踩着石子过了小溪,拉起楼碧瑜,朝两名侍卫招招手,翻身上马。
“兄长,这么慌干嘛?”
楼碧瑜有些不开心,她还没玩够呢。
楼折阙没回她,最后瞥了一眼身后的树林,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青年。
小白奋力踏出,一骑绝尘。
楼折阙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树林,强迫自己转头。
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
树林。
江寒笙收回视线,随意寻了棵树底坐下。
从空白世界里走出来的眩晕感让他有些不适,脑袋像是被无数混乱的记忆搅乱着。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江寒笙分不清。
他能靠着树,却碰不到树叶,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第一个世界。
也是这样,世界对他有着某种规则限制,选择性让他触碰到这个世界的边界,却不能拨动世界的中心。
江寒笙有种不好的预感。
楼折阙到底想让他经历什么?
像是某种答案摆在面前,却又蒙了一层薄薄的纱。
他独自一人,等着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