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古初,修真界便一直存在。
逆天改命,生死颠倒,没有什么是在修真界做不到的。
凡人成仙,虽机率极小,也不是没有,直到……
紫桑城,郊外。
两名衣着朴素的青年背着一把长剑,剑身入鞘,虽才貌平平,却难掩周身能人仙气。
他们是散修。
右边的青年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语调兴奋:“要我说那微拂尘啊,真给我们散修长脸,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大圆满,都和天机门的天才少年齐名了!”
左边的青年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他没那么厉害。”
右边的青年没好气地一掌拍在他手臂上:“嘿,你这人,自己还不服气呢,有本事你19岁达到筑基大圆满看看。”
两人嬉笑打闹着离去。
而话题中的主角此刻就在离他们不远处。
绿树成荫,花香鸟语。
疾风卷着绿叶,飘然落下。与此同时,一滴鲜红滴落在绿茵上。
锋利的剑气无情地收割着草木生灵的生命,它们被搅得稀碎。
微拂尘拼命地挥动剑气,却没有一道落在黑斗篷的‘人’身上。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怎么还这么能跑……
飞叶化作利刃,不断地朝微拂尘攻去。
微拂尘不断地躲避、防御。
最终,他终于没有了再去追逐的耐心,黑色的莲花在手中隐隐绽放,在还未开放之前便被祭出手心。
莲花在空中缓缓绽放,极深的血线从花心向花瓣蔓延。
诡异又妖冶。
黑色斗篷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一根极粗的黑线贯穿祂的身体,另一端连在了微拂尘身上。
微拂尘的身体被大量的神力冲刷,磅礴的力量让他渐渐有些得意忘形。
忽然,像是卡住了一般,黑莲停止运转,剧烈的疼痛感将他的识海撕裂!
黑色斗篷的‘人’慢慢转过身,漆黑的眼眸在明灭的红光中犹如地狱恶魔。
看着微拂尘痛苦的样子,祂无动于衷。
毫不掩饰的轻嗤:“蠢货,黑莲未开便迫不及待地吸收吾的神力,天道实力不行,眼睛也瞎了吗?”
微拂尘怒意上头,却又被痛意一点点击碎神智,以至于面色扭曲。
全身的修为被碾为碎粉。
楼折阙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缓步向前,姿态闲散的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吾再怎么弱,一点小小的神力反噬也足够将你的灵魂磨灭了。”
微拂尘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修长的背影离开此地。
无尽的怨恨淹没心头。
都怪天道!不是说只有一口气了吗?!怎么还这么强!
意识陷入黑暗,这是微拂尘死的第一次。
这位在众人口中的少年英才就这么陨落在疏林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转醒,眼里尽是嫌弃。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天道识海剧痛,是这具身体残余下来的。
自楼折阙降临到这个世界后,它按照几位大人的意思,将此世界封印,再利用那几位给的神器,趁其不备重伤楼折阙,可它自己的本体也被困在了世界边缘,被祂留下的神识吸取力量。
好在,这还是它的世界,只要它不死,楼折阙就跑不了。
天道看向悬浮在空中的莲花,那里缺少了一角。
夜幕降临,林中的野兽发出恐怖的嘶吼,它们的狩猎时间到了!
昏暗的洞穴内,楼折阙将斗篷的一角撕下,包扎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洞口被祂用神力掩藏了,一时半会儿,没人发现的了祂。
祂不需要光,便足以看清一切。
祂就这样靠着嶙峋的石壁,调整着呼吸,连月光都不曾怜悯祂半分。
洞口都是黑漆漆的。
江寒笙早就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洞穴中了。
他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真实?
明明前一秒还睡在楼折阙怀里,下一秒就凭空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还见到了满身伤痕的祂。
江寒笙想要去帮祂的,可是他们就这样互相穿过。
他碰不到祂……
江寒笙皱了皱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又试探性地喊了楼折阙几声,祂都没有反应。
是梦吗?
江寒笙只能干看着祂了。
楼折阙闭着目,绯红的薄唇失了血色,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驾鹤仙去。
这是江寒笙第二次见祂如此虚弱的样子,比上一次还惨。
祂好像睡着了,呼吸渐渐平稳。
江寒笙这才有胆子凑近祂,去看祂的伤口。
黑色的布晕着血,紧紧贴在楼折阙的皮肉上,还有一些小伤口是没被处理的,留下一道道血痕。
这个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影响不到江寒笙,包括光与影。
他想看到,于是就看到了。
只不过他干预不到任何人的行为。
刀伤、剑伤、烧伤,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伤口,楼折阙集于一身。
江寒笙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祂怎么会伤成这样?是谁伤的祂?
灵力与魔气几乎同一时间在江寒笙体内暴动,却没有影响到周围一丝一毫。
江寒笙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体内暴动的力量,抬头想要看看楼折阙的脸,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直勾勾地盯着他。
江寒笙心头一跳,一个念头不自主地攀上心头,祂不会看的到他吧?
抱着这个既让人心动又让人莫名羞愧的想法,江寒笙再次凑近了祂一些。
没有呼吸纠缠,鼻尖几乎相抵,但祂的目光还是落在原来的地方,江寒笙微微有些失望,看样子是巧合。
身体后退了几步,江寒笙打算去外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得确定他到底在哪。
几乎是在江寒笙出洞口的一瞬间,楼折阙的目光极其精准的落在了江寒笙一开始站立的地方。
他一开始就在那……
楼折阙本想解决这个倒霉的仙人的,可是悄然放出的神力压根碰不到对方,祂任由对方靠近,发现对方也碰不到祂。
甚至祂听不到对方讲话……
只能看到淡粉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个貌美的修士。
可能还跟‘自己’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魔神咒这种东西都烙在了他的灵魂深处,‘自己’得多怕他丢掉啊……
楼折阙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他从哪里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陪自己多久。
江寒笙毫无收获的回来了,是还是他那个修真界,他看到了紫桑城中冲天的护山大阵,当时季溟就是凭借这个大阵困住修士与魔族的。
但不过这次是真正的护宗。
楼折阙再次睡着了,江寒笙没敢睡,他怕出什么意外,虽然他插不了手。
再者,经过楼折阙的不懈努力,他也可以几天不睡觉的。
翌日。
楼折阙终于舍得换身衣服了,是白衣。
江寒笙几乎没怎么见祂穿过,这个世界倒是让他开了眼界。
身上的伤口被尽数掩藏,身姿挺立,摇头一变,就从战损美人变成清冷修士了。
墨发被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这时候的祂和萧云清不叛逆的时候如出一辙。
或许,现在祂就是萧云清。
祂戴了张面具,银白色的,这一看还以为是哪个修仙大族出来的神秘高人呢。
江寒笙很是满意祂的装扮,欺负神看不到他,围着祂转了两圈。
楼折阙是在午时出发的,傍晚就回来了。
带回来……空气。
没错,祂什么都没带,好像真的只是去紫桑城逛逛。
回来后,又闭上眼目休养生息。
留江寒笙一个人在洞口望风。
他不会感觉到冷,自然也感受不到风的触碰,可是他知道,身后的神感觉的到,祂今日没用神力设下屏障。
为什么?
江寒笙暂时不想猜。
野兽的嘶吼不断从黑暗中传来,祂的伤还没好,而血腥气最是能吸引某些大型猛兽。
江寒笙感觉到了很多悉悉索索的声响,它们在不断靠近。
而更远的地方……是人的脚步声。
江寒笙目光一凛,眼神直直地望向前方,想要穿过万层树木,看清来人的样子。
但出现的白虎将他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它迈着悠悠的步子,獠牙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残留着少量血肉,有一虎出头,隐藏在暗处的危险终于暴露了它真实的面目。
无数的野兽将山洞缓缓包围,它们忌惮祂的力量,却也能感觉到祂的虚弱。
于是犹豫不前,想要等到最好的时机。
这个时机不会等太久,祂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它们动了!
白虎猛地冲进洞穴,庞大的身躯穿过江寒笙透明的身体,直扑楼折阙!
江寒笙比它先一步到楼折阙身边,他的修为还在。
一手下意识地去触碰楼折阙的肩膀,另一手凝聚灵力,想要攻击白虎。
两边都是空气。
白虎锋利的爪子抹向楼折阙的脖颈,残影晃动空气,几乎将虚空划出!
它们都是灵兽!
下一刻,一柄剑飞了过来,白虎鲜血四溅,一击毙命!
月光勾勒出一道人影,是季溟!
他手中的剑也是江寒笙见过的,天机门中季溟手中的神器。
江寒笙终于知道这是哪了!
上千年前的修真界。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
季溟将楼折阙带回了客栈,他们没有回天机门。
这个时间段……
江寒笙从脑海中翻出季溟说的一切,他们想把楼折阙培养成杀戮机器,从而达到破碎他神格的目的。
季溟将祂带到客栈就没再管过祂了,江寒笙默默陪着祂。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祂知道季溟会来,还特意给他留门。
别说楼折阙是因为神力枯竭,没法再施展法术,说出去狗都不信。
楼折阙不会让自己到这种地步的,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祂会拼尽最后一丝神力和敌人同归于尽的。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祂都没醒。
祂的神识出问题了……
江寒笙来到了祂的身边,或许祂可以试试……
神交是楼折阙教他的,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双修,现在也终于可以发挥它的第二个作用了,进入对方的识海,查探神识的情况。
江寒笙弯下了腰,额间相触,没有实感,但有用。
江寒笙顺利进入。
祂的识海很大,飘渺的白,江寒笙一进来就被另一个神识缠上了。
亲密的贴贴,也仅限于此。
现在的祂可不是后面的祂,只是遵循本能。
江寒笙看到很多记忆碎片,这是他在楼折阙身上没看到过的。
模糊的,也有可能是他修为不够。
识海的中央,巨大的毛线黑团悬浮在那里,将所有模糊的记忆碎片封存在其中,替换出新的情景。
江寒笙看清了。
是剧情!
是关于‘苍’这个角色所有的剧情。
密密麻麻的连在一起,甚至有些的还蒙着一层薄雾,但这都瞒不过江寒笙。
他们要让祂成为按照剧情走的机器。
这不仅仅是丧尽天良了,更是杀人诛心。
天道在羞辱祂,报祂禁锢自己本体的仇。
也更加因为,天道已经不适合自己出面了,它太虚弱了。
爱上想要杀自己的人,还心甘情愿的为仇人而自杀,楼折阙要真的做了这一切,江寒笙不敢想祂会如何疯狂!
如何难受……
但他无法帮助祂,只能看着祂走向后世所记录的结局。
江寒笙有些难受,退出祂的识海后便一直闷闷不乐。
神明醒了。
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人类。
脆弱的、精致的修士,像个瓷娃娃一般。
但是瓷娃娃现在有些不开心。
神明慢慢起身,纯净的目光环顾了四周,就是没落到江寒笙身上。
手却不老实地想要去触碰他的衣角。
穿过去了……
神明眼眸一暗,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祂起身,向门外走去,江寒笙立马反应过来跟上祂。
一开门,便是季溟。
神明与其对视了片刻,最终被这个陌生人推进了客栈。
祂没出手,只是想:很讨厌的人类。
季溟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说:“我救了你。”
神明没反应,目光落在了站在窗边的江寒笙……旁边的月季花上。
季溟也没羞恼,自顾自说道:“你该报答我。”
神明还是没反应,但接下来的几天,祂确实跟在季溟身边,寸步不离。
江寒笙难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