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失踪的纽扣,此刻在7号观察室里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
缃珩感觉自己的右手袖口凉飕飕的,仿佛那不是少了一颗扣子,而是开了个直通异次元的洞口。他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试图掩盖这个“罪证”。
墨恒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根据广播逻辑,‘异常物品缺失’与‘规则破坏者’被并列提出。这意味着,他们试图将缃珩的‘异常’与青思渊的‘破坏’行为建立因果关联,进一步将他孤立为‘污染’的象征。”
“换句话说,”简璃补充道,语气毫无波澜,“他们想让我们觉得,是因为缃珩‘不对劲’,才引来了青思渊的‘破坏’。”
“放屁!”缃珩忍不住爆了粗口,随即又心虚地看了一眼墙角的青思渊,发现对方依旧闭目养神,似乎对这番分析毫不关心,这才松了口气。“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
“逻辑在强权面前往往是苍白的。”墨恒冷静地陈述,“尤其是在我们记忆空白,无法提供任何有利证据的情况下。”
汐担忧地看着缃珩:“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把缃珩当‘污染源’吧?”
一直沉默的石心突然闷闷地开口:“谁动他,先过我这关。”言简意赅,掷地有声。他庞大的身躯往前挪了半步,无形中挡住了缃珩大半。
缃珩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果然患难见真情……虽然这真情可能也失忆了。
“当务之急,是解决这颗纽扣。”墨恒将话题拉回现实,“我们需要一颗替代品。”
众人面面相觑。在这除了病号服就是铁架床的鬼地方,上哪儿找一颗匹配的灰色塑料纽扣?
珀莉眼睛一亮,从自己工装风病号服的一个工具袋里(天知道为什么病号服会有工具袋)摸出一个小巧的、由废弃电线拧成的别针:“用这个先别上?”
缃珩看着那个充满后现代工业风的别针,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觉得用了这个,我可能会从‘表演型人格障碍’直接升级为‘试图用别针越狱的危险分子’。”
一直安静坐在床沿的沐秋,忽然轻轻“啊”了一声。她抬起手,指尖在自己病号服领口那颗同样质地的灰色纽扣上拂过。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指尖泛起极其微弱的、充满生机的绿光,那绿光如同最细的丝线,缠绕在纽扣的缝线上。
几秒钟后,她轻轻一扯,竟然完好无损地将那颗纽扣取了下来,递向缃珩:“给。”
缃珩愣住了:“这……你自己怎么办?”
沐秋浅浅一笑,指了指领口:“没关系,少一颗,通风更好。”她的笑容温柔而纯净,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缃珩接过那颗还带着体温的纽扣,感觉手心沉甸甸的。他看向青思渊,用眼神询问:“能帮我缝上吗?”他实在不觉得自己有能把线准确穿过针眼(如果这里有针的话)的手艺。
青思渊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指尖微动,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色冥尘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卷起那颗纽扣,精准地“按”在了缃珩缺失纽扣的位置。冥尘渗透进布料,无声地完成了“缝合”,甚至比原来的线迹还要牢固平整。
缃珩低头看着恢复如初的袖口,松了口气,忍不住调侃:“你这技能……点得挺全啊?以前是不是还兼职过裁缝?”
青思渊终于睁开眼,绯红的瞳孔淡淡扫过他:“只会破坏和……修补破坏。”
缃珩:“……”好吧,当他没问。
纽扣危机暂时解除,但广播种下的猜疑种子却不会轻易消失。接下来的时间,7号观察室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氛围。大家依旧待在一起,但交谈明显变少,眼神偶尔交汇时,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午餐时,缃珩明显感觉到来自其他“病人”的孤立和躲避。他端着盘子找座位时,旁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挪开一点。
“啧,感觉自己像得了什么传染病。”缃珩小声嘟囔,舀起一勺糊糊,食不知味。
坐在他对面的青思渊,动作优雅(如果忽略食物本身的话)地吃着东西,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他们怕的是我。”
缃珩一愣,看向他。
青思渊放下勺子,拿起水杯,绯红的眼眸平静无波:“拆门的后遗症。现在在他们眼里,我和你,是绑定的高风险因素。”他顿了顿,补充道,“麻烦。”
缃珩看着他这副“全世界都怕我但我无所谓”的淡定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开心?他戳着盘子里的糊糊,嘴角忍不住翘起:“绑定就绑定呗,反正……”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跟你混,好像也不亏。”
青思渊喝水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耳根似乎……微微泛起了那么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红色?
坐在旁边的墨恒默默推了推眼镜,在心里的观察笔记上又添了一笔:失忆状态下,非理性情感联结显着增强。行为模式……趋于幼稚化。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某个隐蔽摄像头后,戴着孔雀羽毛面具的“导演”,尽收眼底。他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天知道在这种地方他从哪儿弄来的),鲜红的嘴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恐惧与依赖并存,孤立与绑定交织……多么美妙的矛盾!第七幕的张力,越来越足了。”他轻啜一口酒,对着空无一人的控制台低语,“那么,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