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叙德跟着引路官员,踏上那条冗长的白玉廊。
靴底与地面触碰,声响在空旷的殿宇中被无限放大,
竟让他陡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
现任首席执政官顾明远,是蓝叙德的恩师。
在蓝叙德心中,师父从来都不是那个顶着帝国最高权职光环的人物。
而是那个手把手教他握拳、在寒夜为他挡寒的师父。
十年未见,师父温厚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可如今,他却不敢确定,
再次相见时,那双曾盛满笑意的眼睛,会不会添上陌生的疏离。
终于到了侧厅,门被轻轻推开,暖光率先涌了出来。
蓝叙德抬眼望去,只见窗前案边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明远身着素色常服,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正俯身握着一支古朴的毛笔,笔尖在宣纸上缓缓游走。
墨汁晕开的痕迹,仿佛藏着岁月沉淀的沉稳。
每一笔落下,都如同在时光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蓝叙德的脚步声惊动了案前之人。
顾明远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目光落在蓝叙德脸上的瞬间,他先是一愣,随即眼角弯起熟悉的弧度。
他深邃的眼眸里漾开温暖的笑意,轻声说道:
“叙德,许久不见。”
这一声轻柔的呼唤,瞬间戳破了蓝叙德强装的镇定。
他的眼眶猛地泛红,几乎是快步上前,“咚”地一声单膝跪地,声音哽咽:
“师父,十年了,叙德……甚是想念您!”
顾明远连忙放下笔,笔杆上坠下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
他伸手扣住蓝叙德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还是当年那般温暖:
“起来,都成了玄锋的首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跪着?”
蓝叙德顺着顾明远的力道起身,这才敢细细打量师父。
六十岁的人了,头发白得如同落了一场轻雪,却梳得一丝不苟。
脸上的皱纹深了些,但眉骨的弧度、鼻梁的挺括,分明还是当年那个让他仰仗的模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藏着十年的风霜,却依旧明亮。
看向他时,满是疼惜,丝毫不见执政官的威严。
顾明远拉着他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亲手拎起紫砂茶壶。
茶汤注入白瓷杯,热气裹挟着清雅的茶香弥漫开来,驱散了殿内的肃穆。
两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聊起家常,从蓝叙德小时候偷溜出营被罚,到如今玄锋的近况。
顾明远听得十分认真,偶尔插句话,语气还是当年那般温和。
突然,蓝叙德指尖攥紧了茶杯,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坐直身子,郑重地说:
“师父,此次前来,除了看望您,还有要事相告。
临安市地下藏着一个庞大的黑市,他们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勾当,非法交易、人口贩卖,甚至还有器官走私。
对方势力盘根错节,单凭我们,根本无法动摇它的根基。”
顾明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眼底的温和被凝重所取代。
“叙德,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军队。”
蓝叙德身体前倾,语气恳切。
顾明远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掌心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准了。护百姓安危,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
蓝叙德猛地站起身,又要下跪,却被顾明远一把拉住。
“别跪了。”
师父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却透着郑重,“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有为师担着。
但你记住,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蓝叙德眼眶再次发热,他紧紧攥住师父的手。
这双手比十年前瘦了些,但掌心的力量,依旧让他感到无比安稳。
“师父,您放心,我定不辱命!”
顾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窗外的流云,语气轻柔:
“明年执政官竞选后,我就隐退了。往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蓝叙德一愣,问道:“师父,卸任后您还能进入议会,为何……”
“老了。”
顾明远笑着,眼角的皱纹堆起,“把机会都让给年轻一代吧。”
“那三位候选人,您最看好谁?”蓝叙德追问。
顾明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他,眼神变得深沉,语气带着嘱托:
“那是你们年轻一代的事。但是叙德,你要记住——
不管将来谁坐上执政官的位置,你是玄锋的人,要守护的从来不是某个职位,而是百姓的安危。
把他们放在第一位,就永远不会走偏。”
蓝叙德望着师父认真的眼睛,缓缓挺直脊背,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父,弟子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