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
这个称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房间里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墨渊、萧烬、凯文、赵清悦、夏薇，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零身上。
零的脸色依旧平静，但她的眼神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
她迎着那位“顾问”带着笑意的审视目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墨渊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零的身份果然不简单！这个突然出现的顾问，竟然一口道破了她的底细？他到底是什么人？壁垒对零，对他们，又了解多少？
“看来我猜对了。”顾问似乎从零的沉默中得到了确认，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必紧张，几位请坐。我只是想和你们聊聊，毕竟，能深入锈蚀峡谷核心并活着出来，还引发了那么大规模能量扰动的小队，在最近的记录里可不多见。”
他的话语听起来很随意，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让墨渊心头更沉。壁垒不仅监测到了能量异常，甚至对峡谷内部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
众人依言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沙发很舒适，与外面冰冷的军事风格格格不入，但这并未让任何人感到放松。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亚伦，壁垒资源管理与异常现象调查局的特别顾问。”亚伦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掌控感，“首先，请放心，你们的两位同伴正在接受我们最好的医疗救助。那位洛青阳先生的腐蚀伤虽然麻烦，但我们的技术可以处理。至于那位泠崖小姐……”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墨渊，“她的情况比较特殊，纯粹的能量枯竭，这在废土上非常罕见，我们正在尽力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听到泠崖和洛青阳正在被救治，墨渊稍微松了口气，但亚伦对泠崖状况的“特殊”评价，又让他刚放下的心悬了起来。
“感谢你们的救助。”墨渊保持着基本的礼节，“不知亚伦顾问找我们，具体想了解什么？”
“很多。”亚伦笑了笑，目光再次转向零，“比如，一位行踪诡秘、拥有特殊技术渠道的‘观测者’，为何会与铁砧避难所的一支普通探索队混在一起，并且深入了连我们壁垒正规军都轻易不敢涉足的锈蚀峡谷核心区？”
他将“普通”两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一点，意思不言而喻。
零终于开口了，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利益合作。他们需要我的知识和装备，我需要峡谷内的某些……研究样本。”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勉强说得通。
“研究样本？”亚伦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很感兴趣，“能让一位观测者感兴趣的样本，想必非同一般。不知道你们成功获取了吗？或者说，峡谷里那股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异常高能反应，是否与你们的‘样本’有关？”
话题终于绕回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墨渊接过话头，将他之前对雷顿说过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强调是被变异生物追赶误入核心区，对高能反应不知情。
亚伦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等墨渊说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很合理的故事。但是，有几个小问题。”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平板电脑，滑动了几下，调出一些模糊的图表和数据。
“第一，根据我们的能量监测网络记录，那股高能反应并非一次性爆发，而是有明显的‘对抗’和‘收敛’特征。这不太像是自然现象。”
“第二，我们回收了你们丢弃在峡谷外围的一些装备残骸，上面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不属于已知任何变异生物的能量残留，性质……非常奇特。”
“第三，”他放下平板，目光再次锐利起来，“那位泠崖小姐身上的能量枯竭模式，与我们数据库里记录的、某些极其罕见的‘过度干涉现实规则’后的后遗症，有高达82.3%的相似性。”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墨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没想到壁垒的技术竟然能分析到这种程度！零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显然这个发现也超出了她的预料。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萧烬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凯文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赵清悦和夏薇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亚伦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平和：“我不想用审问的方式对待几位，尤其是你们当中还有两位英勇的同伴正在为生存而奋斗。但我需要知道真相。锈蚀峡谷的能量渗透问题困扰我们很久了，它的突然沉寂对我们，对整个废土而言都意义重大。如果你们与之有关，我们不是敌人，甚至可能成为朋友。”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但墨渊丝毫不敢放松。这个亚伦太深不可测了，他看似温和，实则每一句话都直指核心。
“我们确实在峡谷深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能量源，”墨渊决定有限度地透露一些信息，试图掌握主动权，“它似乎是周围环境异变的根源。我们在与守护它的怪物战斗时，意外触发了一种……能量反噬，可能阴差阳错地让那个能量源沉寂了。泠崖是为了保护我们，在能量反噬中受了重伤。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他巧妙地将碎片的存在模糊成“奇怪的能量源”，将泠崖的出手归结为“能量反噬”和“保护”，隐去了零的引导和“法则碎片”这个关键概念。
亚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能量反噬……这确实能解释一部分现象。那么，那个‘能量源’现在在哪里？”
“在我们将怪物引开后，它就自己消失了。”墨渊面不改色地撒谎，“可能随着能量反噬一同湮灭了，也可能重新隐藏了起来。”他必须确保碎片的消息不泄露，那东西太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消失了……”亚伦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似乎在判断墨渊话语的真实性。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零，带着一丝探究，“零小姐，作为观测者，你对这个‘能量源’有什么看法？”
零平静地回答：“我的观测设备在能量爆发中受损，数据丢失。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两人一唱一和，将最关键的信息掩盖了过去。
亚伦盯着他们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最终，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散。
“好吧，看来你们经历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意外’。”他站起身，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我们乐见的。锈蚀峡谷的威胁暂时解除，这对壁垒周边的安全是个好消息。从这点上来说，我代表壁垒，感谢你们的……无意中的贡献。”
他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
这态度转变之快，让墨渊有些措手不及。这就……结束了？
“那么，顾问先生，我们的同伴……”墨渊试探着问。
“他们会得到最好的治疗，直到康复。至于你们，”亚伦放下酒杯，“在你们同伴康复期间，你们可以暂时留在壁垒。我们会为你们提供临时的住所和基本配给。当然，活动范围会受到一定限制，希望你们理解，这是必要的安全程序。”
软禁？墨渊心中明了，但眼下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们理解。谢谢。”墨渊点头。
“很好。”亚伦按了一下桌上的通讯器，“雷顿队长，请带我们的客人们去休息区。”
门开了，雷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墨渊等人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亚伦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若有深意的笑意：
“对了，零小姐。你的‘系统’……还好吗？在那种程度的能量冲击下，想必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吧？如果有需要，壁垒的技术部门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零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径直走出了房门。
但墨渊清楚地看到，在她走出门的那一刻，她的背脊，有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
亚伦，不仅知道“观测者”，他甚至可能知道“系统”的存在！
这个壁垒，这个顾问，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他们看似暂时安全了，却仿佛踏入了一个更大、更精致的牢笼。
而在这个牢笼里，他们失去战斗力的队友，以及零身上那被点破的秘密，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