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小会结束后，压抑的气氛在小小的安置房间里弥漫开来。
每个人都清楚，强行撤离听起来热血，实际操作起来九死一生。
但坐以待毙的感觉更糟。
接下来的两天，所有人都按计划行动起来，像上紧了发条的齿轮。
零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她的“系统”中。
她大部分时间都闭目坐在床上，外人看来像是在休息，但墨渊等人能感觉到她周身偶尔逸散出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她在利用系统被限制后残存的功能，如同盲人摸象般，一点点构建着他们所在区域的结构模型，并尝试向更远处延伸探测。
凯文则负责记录和分析零偶尔共享出来的零碎数据，试图拼凑出有用的信息。
萧烬、赵清悦和夏薇则利用一切机会——送餐、例行检查、甚至借口需要透气在走廊里短暂走动——仔细观察着守卫的数量、巡逻路线、换班时间，以及走廊拐角处的标志和可能的监控探头位置。
洛青阳是所有人里最焦躁的。
伤势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能躺在床上，配合医疗人员的检查，同时暗中活动手脚，感受着力量的缓慢恢复。
每一次肌肉的酸痛都让他咬牙坚持，他迫切需要尽快拿回战斗力。
墨渊作为核心，统筹着所有信息，心中的计划慢慢成型，同时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壁垒的防卫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密。
常规的巡逻和权限门禁不说，一些关键通道口还有着能量感应装置，零的系统探测到医疗中心附近区域的能量反应尤其强烈。
第三天晚上，送餐人员离开后，零睁开了眼睛，看向墨渊，微微点了点头。
时机到了。
众人再次聚集在墨渊的房间。
零用手指在桌面上虚划，一道微光构成的三维结构图浮现出来，虽然有些区域模糊不清，但他们所在的安置区、通往医疗中心的主要路线以及几个关键的通道节点都清晰可见。
“这是我们目前能掌握的区域。”零的声音低沉，“医疗中心有独立能源和高级别防护，内部结构复杂，泠崖所在的隔离病房位于中心区域，守卫和监控最密集。好消息是，能源管道并非完全内置，在中心外围有一个区域是能源中转和调节站，防护相对薄弱，或许有机会。”
她指向结构图上一个标亮的位置。
“怎么进去？”洛青阳急声问，他已经被批准可以短暂下床活动，但脸色依旧不好。
“根据观察，凌晨两点到四点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巡逻间隙有大约十分钟的空档。”萧烬汇报着他和赵清悦、夏薇观察的结果，“而且，我们发现靠近医疗中心西侧有一条废弃的物资通道，地图上没有标注，可能是旧通风管道或者检修通道，入口很隐蔽，被杂物挡住了，守卫似乎没注意那里。”
“风险很大。”凯文扶了推眼镜，“一旦被发现，我们在壁垒将无立足之地。”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墨渊下定决心，“今晚行动。零，你和我去能源中转站。萧烬，你在废弃通道入口望风，有任何情况立刻按我们约定的方式预警。凯文，你留在房间，利用零留下的探测节点远程监视主要通道的守卫动向，随时通过零的系统单向传递信息。清悦，夏薇，你们照顾好青阳，同时注意我们房间外的情况。”
他看向零：“有办法暂时干扰或者绕过那些能量感应装置吗？”
零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调动系统资源：“可以尝试制造一个局部的、低强度的能量假信号，模拟授权通过的波动，但持续时间很短，最多三十秒，而且有被更高权限识破的风险。”
“三十秒……够了。”墨渊计算了一下距离，“行动！”
夜色渐深，壁垒内部的人造光线也变得昏暗了许多，模拟出夜晚的效果。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机械运转的嗡鸣。
凌晨两点刚过，墨渊和零如同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萧烬紧随其后，负责殿后和预警。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和零的实时指引，三人避开了一个巡逻队，快速穿梭在冰冷的金属走廊中。
很快，他们来到了萧烬发现的那条废弃通道入口。那是一个位于角落、被几个闲置的金属货箱半掩着的栅格口，栅格上的锁已经锈蚀，萧烬用一根细铁丝捣鼓了几下，便轻轻撬开。
通道内狭窄、黑暗，布满灰尘和蛛网，只能容一人弯腰前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你们小心。”萧烬压低声音，将栅格虚掩上，自己则隐藏在旁边的货箱阴影里，紧张地注视着走廊两头。
墨渊和零打开微型手电，一前一后钻入通道。
零的系统持续扫描着前方，规避着可能存在的震动传感器或残留的能量陷阱。
通道蜿蜒向下，似乎通往建筑的基础结构层。爬行了大概七八分钟，前方出现了微光和一个出口。出口外传来低沉的、稳定的能量流动声。
零示意墨渊停下，她闭目感应了片刻，低声道：“外面就是能源中转站外围。有两个固定能量感应节点，间隔十五米。我需要集中精力模拟信号，你跟紧我，动作要快。”
墨渊点头，握紧了腰间的短刃——这是他们仅有的、未被收走的近战武器。
零深吸一口气，眼中数据流再次加速流动。她伸出手指，指尖萦绕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弱电弧。
“走！”
她低喝一声，率先钻出通道口。墨渊紧随其后。
通道外是一个相对宽敞的设备间，布满了粗大的、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管道和嗡嗡作响的转换器。
空气中充斥着臭氧和高压电的味道。正前方是一条架设在金属网格上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需要权限的气密门，门旁墙壁上，两个不起眼的半球形装置正散发着微弱的能量场——正是能量感应节点。
零手指尖的电弧分裂成两股，精准地射向那两个节点。
节点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频率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
“快！”零低声道，率先冲向气密门。
墨渊紧跟其后，两人的脚步在金属网格上发出轻微的回响。二十多米的距离，在此时显得无比漫长。
就在他们冲到气密门前，零正准备尝试破解门禁时——
“嗡——！”
一声并不响亮但异常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他们头顶的一个隐蔽扬声器中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闪烁！
被发现了！
零的能量假信号被识破了！
“退！”墨渊当机立断，拉着零就要往回撤。
但已经晚了！
气密门旁边的墙壁突然滑开，露出两个手持造型奇特、枪口凝聚着蓝色电光的武器的守卫！他们显然一直埋伏在暗处！
“不许动！放下武器！”守卫厉声喝道，枪口牢牢锁定两人。
与此同时，他们来的那个废弃通道方向，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显然萧烬那边也暴露了！
退路被截断！
墨渊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下意识地将零护在身后，大脑飞速思考着对策。硬拼？对方有能量武器，他们毫无胜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通道另一侧传来：
“放松，把武器收起来。”
那两名持枪守卫闻言，立刻恭敬地垂下枪口，但依旧警惕地盯着墨渊和零。
墨渊和零转头望去，只见顾问亚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设备间的入口处。
他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灰色制服，脸上带着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仿佛只是在散步时偶然路过。
“亚伦顾问……”墨渊声音干涩。
亚伦缓步走来，目光扫过墨渊，落在零身上，笑容加深：“深夜到访能源核心区域……零小姐，还有墨渊先生，看来你们对我们的能源系统很感兴趣？或者说，是急需某种……高纯度能量？”
他一句话就道破了他们的目的！
墨渊沉默不语，全身肌肉紧绷，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亚伦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那些轰鸣的机器，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说：“维持一个像壁垒这样规模的聚居点运转，需要消耗的能量是天文数字。我们很珍惜每一份能源。所以，对于未经许可的‘借用’行为，通常处理起来会比较……严厉。”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零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的情况在恶化。常规能量输注效率太低，她的本源正在缓慢消散。如果找不到同源或者更高层级的能量补充，她支撑不了多久。”
墨渊猛地看向零，又看向亚伦。零这是在……向亚伦求助？还是某种试探？
亚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看向零，眼神变得深邃：“哦？你们确定，需要的是‘能量’，而不是……别的什么？比如，一个稳定的‘坐标’，或者一个能够安抚她那混乱本源的‘信息载体’？”
坐标？信息载体？
墨渊听得云里雾里，但零的身体却几不可查地一震，她猛地抬头看向亚伦，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震惊！
“你……你知道……”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波动。
亚伦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一个类似通讯器的装置，上面似乎有信息闪过。
他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来，我们有必要进行一次更深入的谈话了。”亚伦的目光在墨渊和零之间扫过，“关于那位昏迷的女士，关于‘观测者’，关于‘系统’，以及……关于你们真正需要的东西。”
他挥了挥手，那两名守卫立刻收枪退后，消失在暗门后。
“带上你们在外面望风的那位小朋友，跟我来吧。”亚伦转身，向着设备间另一侧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走去，“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而且，我想，你们应该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锈蚀峡谷附近，并且对你们……如此‘关注’。”
墨渊和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凝重。
亚伦知道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他似乎不仅了解零的底细，甚至对泠崖的状态和需求都有着超乎寻常的理解！
这次夜探，虽然失败了，却似乎意外地敲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层秘密的大门。
但门后面是机遇，还是更大的陷阱？
没有人知道。
墨渊深吸一口气，示意零跟上。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两人跟着亚伦，走进了那扇小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灯光更加幽暗的通道，不知通往何方。
而他们的命运，似乎也随着这扇门的开启，滑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