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孤途血印:腐骨撑躯向故园
晨雾裹着寒意漫过荒原时,沈砚之已经在乱葬岗后的林子里躲了两个时辰。追来的骑兵马蹄声渐远,他才扶着枯树慢慢直起身,后背的伤口被冷汗浸得发黏,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细针在扎。他低头看了眼脚——粗布鞋早被磨穿,鞋底沾着血和泥,脚趾头露在外面,磨破的皮肉结着黑痂,沾着草屑和碎石,一沾地就钻心地疼。
他没敢走大路,只挑山间小径往家的方向挪。走一步,地上就落下一个带着血印的泥脚印,像在荒草间缀满了破碎的红。第一天傍晚,他在山涧里掬了把冷水浇在头上,才勉强压下昏沉的意识——后背的伤口开始发臭,溃烂的皮肉黏着破布,扯下来时连带着新肉一起撕疼,他咬着牙用冷水简单冲了冲,又把破布胡乱缠回去,继续往前走。
第二天夜里,山里下起了小雨。雨水混着泥水流进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他缩在一块巨石下,怀里揣着从路边挖的草根,咬着牙嚼碎咽下,苦涩的味道呛得他直咳嗽,却连一点力气都没补充上。他摸了摸怀里——那半张从荒原带回的密信还在,被他用油纸小心包着,这是他唯一能洗清罪名的证据,也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念想。
第三天清晨,雨停了。沈砚之拄着一根断枝,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渴得厉害,只能趴在山洼里,喝着混着泥土的雨水,浑浊的水灌进喉咙,带着腥气,却让他暂时缓过劲来。脚底板的血泡磨破了一层又一层,每走一步都在渗血,连带着小腿也肿得发亮,可他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村落轮廓——再走一天,就能到他家所在的镇子了,便又咬着牙往前挪。
第五天正午,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沈砚之走在一片晒得枯黄的草地里,后背的疼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阵阵发寒的痒——他知道,那是伤口在腐烂。他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手里的断枝“啪”地断成两截,身体晃了晃,重重摔在草地上。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远处的炊烟,像极了他家屋顶升起的那缕,嘴角没忍住牵了牵,终是彻底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天边已经泛起晚霞,荒原上的风卷着草屑刮在脸上,疼得他睁开眼。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映在暮色里,孤独得像被全世界遗弃。他试着抬手,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胳膊撑着地面,一点点往起爬。
“不能……不能在这里停下……”他低声喃喃,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家……快到了……”
他扶着旁边的野草,一点点站直身体,脚一沾地就疼得他倒抽冷气,却还是迈出了一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在淌血,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远处的镇子方向,那是他唯一的目标,是支撑他熬过腐骨之疼、熬过孤独绝望的唯一光。
暮色渐浓,他的身影在荒原上越来越小,却始终没有停下——像一株在绝境里挣扎的野草,哪怕根须都在腐烂,也要朝着唯一的方向,拼尽全力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