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歧路追影与旧景刺心
沈砚之跟着队伍往深山走,背上背着绘制好的简易地形图——按照计划,他们要去山坳里的废弃驿站,据说陆承骁曾在那里停留过,可能藏着关于军需库的机密。山路崎岖,树枝刮过他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铁链留下的浅痕,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只盯着前方的路,像盯着猎物的猎人。
“前面就是驿站了,你先去探探风。”尖细声音的人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递给她,“要是遇到人,就说是迷路的樵夫,别暴露身份。”沈砚之接过刀,指尖触到冰冷的刀柄,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隐藏和伪装,习惯了把“报仇”的念头刻在每一个动作里。
他独自走向驿站,破旧的木门虚掩着,风吹过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在诉说着荒芜。推开门时,灰尘扑面而来,他抬手挥了挥,目光扫过屋内——墙角堆着几根朽木,桌上落满了灰,只有靠窗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被打理过的痕迹。
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桌面的灰尘,忽然触到一个硬物——是一枚被压在木板下的铜钱,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上面刻着的花纹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他捏起铜钱,放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里莫名一震,掌心的旧疤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比以往都要轻,却像一根细弦,轻轻拨动了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脑子里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好像有人拿着同样的铜钱,笑着递给她,说“攒着,以后我们去镇上买糖糕”。糖糕?这个词像一道微光,瞬间照亮了一点被遗忘的记忆,他好像记得糖糕的甜,记得有人喂他吃糖糕时,指尖的温度。
“谁在里面?”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尖细声音的人在催促,“怎么样?有发现吗?”
沈砚之猛地回神,赶紧把铜钱揣进怀里,压下心里的异样,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没发现异常,里面没人。”他走出驿站,迎上尖细声音的人审视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可怀里的铜钱却像揣着一团火,烫得他心口发慌。
队伍进了驿站,开始翻找可能藏机密的地方。沈砚之跟着他们翻箱倒柜,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靠窗的位置——那里的阳光很好,落在桌面上,像极了记忆里某个温暖的午后。他忽然想起,以前他住的地方,也有这样一扇窗,窗台上摆着一盆兰草,阳光落在兰草叶上,亮晶晶的。
“你在看什么?”粗哑声音的人拍了他一下,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赶紧找!别偷懒!”
沈砚之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翻找,指尖却在发抖。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是想起这些奇怪的画面,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丢在了某个地方。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钱,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他不能动摇,他的仇人还没找到,他的仇还没报。
傍晚时分,他们没找到任何机密,只能暂时在驿站过夜。沈砚之靠在墙角,怀里紧紧揣着那枚铜钱,闭上眼睛想休息,脑子里却全是混乱的画面——有粉色的樱花,有甜香的糖糕,有温暖的手掌,还有一片血色的模糊。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头疼欲裂,掌心的旧疤又开始疼了,这次的疼带着点委屈,带着点迷茫,像在哭着问他“你怎么忘了我”。
“睡了吗?”尖细声音的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麦饼,递给她,“明天还要赶路,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沈砚之接过麦饼,咬了一口,粗糙的饼渣剌得喉咙发疼,却完全尝不出味道。他看着尖细声音的人,忽然想问“我以前真的有家人吗”“我真的认识陆承骁吗”,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怕得到的答案,会打破他现在唯一的“目标”,怕自己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了。
夜深了,驿站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门板的声音。沈砚之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怀里的铜钱还在发烫。他不知道,这枚铜钱是以前陆承骁给他的,是他们第一次去镇上赶集时,陆承骁用攒了很久的钱买的,说要留着当“定情物”;他更不知道,此刻的陆承骁,就在山脚下的小镇里,拿着他的画像,挨家挨户地问,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肯放过。
他只知道,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开始松动了。那些被强行灌输的恨意,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温柔,像两股力量,在他的心里拉扯着,让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那枚冰凉的铜钱,就像一颗种子,在他荒芜的记忆里,悄悄埋下了一点复苏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