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午后的竹院浸润在暖融融的光晕里。
月纹竹舒展的枝叶如翠盖,筛落细碎金斑点缀青石,若撒了满地碎金。魔篁花架下的石桌光洁如镜,铺着素白竹编桌布,边角桂花纹与案上糖糕相映成趣。两只青瓷盘满盛糕点:桂花糖糕米白如玉,撒着金黄花碎清香甜润;豆沙糖糕泛着淡粉,掰开可见绵密红豆馅甜糯诱人。铜壶蒸腾袅袅热气,淡青竹露茶盛于四只青瓷盏,茶汤清透浮着嫩绿竹心,茶香与糕甜、花香交融,漫出沁人心脾的暖意。
君青筠端坐石桌西侧,身着淡青襦裙外罩薄纱披风,领口竹纹在日光下流转柔光。她执起一块桂花糖糕递向云缥筱,纤指泛淡淡莹光:尝尝这个,文瑶新添了桂花蜜,较往日更显甘甜。
云缥筱坐于身侧,玄色劲装衬得身姿挺拔,耳尖犹带未褪浅绯——许是春日过暖,又或是与君青筠相距过近。她伸手接糕,指尖不经意擦过君青筠手背,温软触感令指节微颤,慌然收手垂首轻咬。糕体甜糯在唇齿化开,桂香萦绕舌尖,眉目不自觉柔和若融冰。
玄铁剑倚竹凳旁,剑穗暖玉竹蝶轻摇温光,与案上糖糕相映平添烟火气。她品糕姿态认真,小口慢嚼,唇角偶沾花碎犹不自知,只顾感受甘甜与身侧淡淡竹香。
仙尊!魔尊!我们来了!
轻快步声传来,文烈文瑶提食盒兴冲入院。文烈扛着不小的竹篮,满盛新出炉的芝麻糖糕热气蒸腾;文瑶手捧精巧食盒,内置鲜切果品,红樱紫葡摆置精雅令人垂涎。
总算赶上了!文烈摆篮落座,执起豆沙糕便塞入口中,含糊道,刚从厨房得的芝麻糕还烫手,快尝尝!
文瑶轻踹其足嗔道:什么抢得?是厨房特为仙尊魔尊制的,你倒先享用!她置盒案上,挨君青筠而坐执壶续茶,仙尊、魔尊,今日竹露茶添了蜜糖,更宜午后品饮。
离天离湘缓步随至。离天着深青道袍神色沉稳,手执宗门卷宗显是刚理完事务;离湘提小巧竹篮盛新晒竹心,笑言:闻得今日相聚,特带新晒竹心,下回煮茶香气更醇。
离天师兄、离湘师姐快坐!文瑶忙让座斟茶,正好人齐,共品新糕,顺道说说洛溪镇近况。
离天颔首坐北侧,展卷简述洛溪镇安置——百姓已得安居,灵气渐复,青云门未再生事,语态沉稳条理分明。离湘陪坐君青筠身侧偶作打趣,氛围轻松热络。
云缥筱静坐一旁,手捏半块桂花糕细品,目光多流连君青筠身上,看她与离湘谈笑,为众人续茶,唇含浅笑目蕴温柔。她不善参与闲谈却喜这般氛围,温暖热闹不似离痕天冷清,令她心觉踏实。
我说魔尊,文烈忽放芝麻糕抹去唇边糖霜,朗声道,昔日在离痕天你三日两头寻我切磋,每回皆打得我鼻青脸肿。怎的来了云渺宗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云缥筱动作微滞,耳尖霎时染绯若敷胭脂。抬首望文烈目含无措,却不知如何辩驳——往昔寻他切磋是因无聊亦为精进,然来云渺宗后有君青筠相伴,练剑、煮茶、谈心诸般新鲜事,早忘切磋之约,眼底心底确皆那抹素影。
从前见我便拔剑,如今倒好,见我就避,文烈愈说愈起劲,指云缥筱笑道,昨日竹林相遇想与你比试,你竟绕道而行!魔尊可是眼里唯余仙尊,早忘了我这对手?
噗——文瑶忍俊补充,何止!上次我给魔尊送糕,问她要桂花还是豆沙,她竟反问我君青筠喜哪种故意拖长声调笑望云缥筱,明明是自己欲尝,偏借仙尊之名。魔尊可是恐仙尊不喜才特特相询?
胡言!云缥筱面庞瞬间涨红,自耳尖漫至颈项,连双颊都染霞色。被二人说得手足无措,掌中糕饼几欲坠落。欲辩无言,情急之下抓起最大芝麻糕猛塞文烈口中,声含羞愤:休得再言!
文烈被糕堵口呜咽难语,瞪目望她模样滑稽。众人见状皆笑,离天唇含淡笑,离湘眉目弯弯,连君青筠亦笑出声来,眼底宠溺几欲满溢。
好了,文烈文瑶莫再打趣。君青筠笑为云缥筱解围,执豆沙糕递至她面前,声柔似竹露,是我爱食豆沙馅,特请她代问的,与她无干。
云缥筱蓦然望君青筠,目盈感激若见救命稻草。未料君青筠会为她解围,心间暖融,面颊霞色渐褪仍带羞涩。
君青筠迎其目光,眼底闪过狡黠,悄悄眨眼若言莫怕有我。继而桌下之手悄然探出,轻握云缥筱膝上纤掌。
云缥筱身形立僵若触电击。君青筠掌心温软,指腹细腻携淡淡竹香,包裹她微凉之手传递暖意。心跳骤急若擂鼓,呼吸渐促。下意识欲缩回,却被君青筠轻攥,指尖柔抚手背若作安抚。
她偷眼望君青筠,见其正与离湘谈笑面色如常,似桌下牵手不过无意之举。然云缥筱感知那掌心温度,那温柔抚触,心间羞涩渐被暖意取代,若被糖糕包裹甜腻难舍。
指节微松任君青筠相握,指尖甚至悄悄回握,动作轻微却无比坚定。桌下双手紧握,一素白纤柔,一骨节分明,温热与微凉交织,若难分彼此的身影,诉说着未尽的心语。
其实也怨不得魔尊,离湘笑言,仙尊待魔尊如此尽心,任谁都会将仙尊置于首位。转望君青筠目含打趣,仙尊说是与不是?
君青筠耳尖微红却未回避,笑而颔首:她初至云渺宗,我多照拂些是应当。顿了顿望云缥筱,目缱绻温柔,且与她相伴,我亦欢欣。
云缥筱心跳漏拍,面颊绯色又悄悄晕染。垂首望桌下交握之手,案上糖糕,心间甜意愈浓,胜却所有糕饼。她知君青筠字字真心,这般被珍视呵护的体验从未有过,亦是她无比珍重。
文烈终咽下口中糕,咂嘴笑道:罢罢,不打趣你们了!不过仙尊可得管着魔尊,下回不能再躲我,还想与她好生切磋几场!
君青筠笑望云缥筱,待你想切磋时再与文烈比试,唯不可再打得他鼻青脸肿。
云缥筱抬首对上君青筠目光,唇扬浅笑轻颔:声轻却含雀跃——只要君青筠允准,她愿行万事。
午后暖阳愈浓,透竹影花枝洒落石桌,为众人周身镀淡金。魔篁花香愈醇,与糕甜茶香交融,漫出院落飘向远方。
石桌上糕盘渐空,茶汤续了又续,笑语此起彼伏若温柔歌谣回荡竹院。离天偶言宗务,文烈文瑶插科打诨,离湘笑应,君青筠与云缥筱静坐旁侧,偶相视而笑,桌下双手始终紧握,传递无声的默契温柔。
云缥筱望眼前热闹景象,凝睇君青筠温柔笑颜,感受掌心温度,心间孤寂早已烟消云散,唯余满盈踏实欢欣。她知这般温暖日常,真挚情谊,皆君青筠所赐。从今往后她不再独行,她的世界有了欢笑,有了甘甜,有了可依之人,有了值得珍视的时光。
君青筠感知云缥筱指尖回应,见她眼底欢欣依赖,心间温柔愈浓。她知这番小小调侃未令二人尴尬,反让彼此更近。她会永护这份温暖,守护身边人,让这份依赖心动在日常点滴中慢慢沉淀,渐渐醇厚,成彼此生命中最珍贵的羁绊。
夕晖渐斜,竹影渐长覆上石桌,轻笼交握的双手。魔篁花瓣悠悠飘落,点缀桌布茶盏,若为这场温馨相聚添彩。这场满是欢声笑语的调侃小聚在暮春暖阳中落幕,却为二人情缘添就最温柔鲜活的色泽,令渐深的依恋在笑谈中愈发明晰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