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那庞大的身躯展现出惊人的敏捷,几个雷霆般的腾跃便已冲至车队后方马匹临时聚集休憩之处!
它并未显露任何捕猎时的凶相,只是昂起那威严的头颅;
对着那群因它突然靠近而瞬间骚动、惊恐嘶鸣的马匹,发出了一声穿透力极强、带着某种难以言喻韵律的低沉虎啸!
这啸声不像攻击前的示威,更像是一种带着威严的审视与宣告。
啸声如同无形的波浪席卷而过,大部分马匹,尤其是那些被替换下来,原本该拉车的驽马和部分早晨缴获的普通战马;
顿时被这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彻底压倒,吓得四肢发软;
“噗通噗通”瘫跪在地,将头埋入草丛中,浑身瑟瑟发抖,连嘶鸣都不敢发出。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在这片瘫倒的马群中,竟有两匹格外雄健神骏、早上刚从黑衣人处缴获的黑色战马;
虽然也因本能的恐惧而肌肉紧绷、四蹄乱踏,鼻翼剧烈开合,眼中充满了惊惧,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它们挣扎着,颤抖着,最终竟凭借一股不屈的悍气,顽强地站立了起来;
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目光虽惧,却死死盯着巨虎,透出一股不愿屈服的韧劲与野性!
管理马匹的护卫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松开了缰绳,连连后退。
“虎兄”踱步上前,巨大的头颅凑近那两匹敢于站立起来的战马,鼻翼耸动,似乎在仔细分辨它们的气息。
那两匹马吓得连连后退,却终究没有瘫倒。
“虎兄”低吼一声,不再逼迫,而是用头颅轻轻驱赶着它们,示意它们跟上。
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虎兄”竟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马夫,引领着那两匹虽恐惧却强撑着的战马,缓缓走了回来。
它再次用大头蹭了蹭陆渊的手臂,琥珀色的瞳孔中竟流露出一丝“搞定”般的得意神色。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蓝色巨虎,不仅通晓人性,能解人言,竟还懂得甄选坐骑、测试马匹胆气,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安抚(或者说威慑)它们为己所用?!
此等灵性,早已超越了寻常“异兽”的范畴,其智慧与行为模式,简直近乎于古籍野谈中记载的“妖”或“山神”了!
《山海经》中那些关于通灵瑞兽拥有不逊于人智的零星记载,此刻似乎在这对墨蓝色巨虎身上找到了真实而震撼的映照。
既已如此,众人不再有任何犹豫,立刻行动起来,迅速腾空一辆较为宽敞;
原本装载着部分物资的马车,并在车厢底部铺上了双层草席。
“虎嫂”极通人性地、动作轻盈地一跃,便稳稳当当地卧在了铺着草席的车厢之中;
庞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大半个车厢,它舒适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而小茹、孙峦、圆圆和崔钰这四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竟也嘻嘻哈哈、你拉我拽地爬上了这辆特殊的“虎车”;
挤在“虎嫂”身旁空余的位置,叽叽喳喳地说要一路陪伴“虎嫂”,给它解闷。
很快,众人用“虎兄”亲自“挑选”出的那两匹悍勇战马套上车辕。
说来也怪,这两匹马虽然依旧能看出紧张,四肢微颤,但在“虎嫂”那若有若无的气息笼罩下;
竟真的没有瘫倒或疯狂挣扎,在小厮小心翼翼的控制下,勉强站定了。
队伍重新整顿,再次踏上了穿越博望坡的旅程。
“虎兄”目送着车队缓缓启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如同告别又似叮嘱的吼声;
随即不再留恋,身形如电,化作一道模糊的蓝色残影;
几个起落间便没入了道旁幽深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车轮再次辘辘作响,载着劫后余生的众人,也载着一位新加入的、重量级的特殊乘客,沿着古老的官道,向着南方,继续前行。
又紧赶慢赶地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夕阳将要沉入远山如黛的脊线之后;
天边燃烧着最后一片绚烂如打翻胭脂盒般的晚霞,瑰丽的色彩肆意泼洒;
将天空、山峦、林木乃至缓缓前行的车队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橘红色光晕,宛如一幅流动的油画。
车队在一处地形绝佳的河湾高地停下了疲惫的脚步。
此处背靠着一片茂密幽静的竹林,晚风吹过,竹叶沙沙,影影绰绰;
另一侧则是蜿蜒而过、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水,在霞光映照下泛着粼粼金波。
环境既清幽隐蔽,又取水方便,确是宿营的理想之所。
陆渊利落地翻身下马,沉稳地指挥着众人迅速卸下物资,准备扎营。
方才在马上颠簸前行时,陆渊与徐庶、崔林纵论天下大势,思绪翻飞;
但他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敏锐地捕捉到了竹林深处;
落叶覆盖之下,几抹不易察觉的、破土而出的嫩绿尖角——
是春末最后的竹笋!
对于一个灵魂深处烙印着后世丰富味蕾记忆的饕客来说,这无疑是荒野中极大的惊喜与诱惑。
刚将扎营、警戒、喂马等一应琐事交给沉稳可靠的孙敬和干练麻利的朱富;
陆渊便有些按捺不住内心对“时鲜”的渴望,脚步轻快地走向那片被晚霞镀上金边的苍翠竹林。
“陆小先生,且慢一步。”徐庶带着了然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快步跟上,与陆渊并肩而行,衣袂在晚风中微微飘动;
“方才骑行时,便见你目光数次流连于那片竹林,似有所寻。
我便猜到你定是发现了这山野间的‘时鲜’——竹笋。
这春末夏初的最后一茬野笋,吸足了地气精华,可是难得的山珍;
寻常市集难得一见,即便有,价格亦是不菲呢。”
陆渊闻言,侧头一笑,随手拨开几根挡在身前的韧性竹枝,发出清脆的声响:
“元直兄果然洞察入微,明察秋毫。
从江东一路行来,本是食笋的最佳时节,奈何沿途流民众多;
战乱频仍,稍易采集的山野之味早被搜罗殆尽,一直无缘得尝,心中引为憾事。
方才惊鸿一瞥,瞧见几株顽强者破土,虽可能不如晨间带着露水采撷的那般极致鲜嫩;
但经我手艺料理一番,总能为大家这顿风餐露宿的晚膳,添一道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的语气中,既有对食材的珍惜,也带着身为厨艺高手的笃定自信和对即将创造美味的期待。
徐庶点头,深以为然,他虽不精厨艺,但见识广博:
“小先生所言极是。
这竹笋生长极快,素有‘一夜蹿一尺,三日过屋檐’之说;
讲究的便是晨露未干、日头未起时采挖最佳,那时节质最嫩,味最鲜,清甜无匹。
到了此刻傍晚,经过一日日晒,纤维难免生出些许粗韧,口感稍逊。
不过,以陆小先生化腐朽为神奇之能,相信即便食材稍有瑕疵;
烹出令人拍案叫绝的佳肴亦非难事。” 他言语间充满了对陆渊能力的信任。
两人谈笑风生,身影一前一后,没入被霞光映照得一片通透金绿;
如梦似幻的竹林深处,脚步声惊起了几只归巢的倦鸟。
营地这边,已是一派忙碌而和谐的景象。
庞大的“虎嫂”在孙峦、圆圆和崔钰三个小丫头的簇拥下;
温顺地趴在一块特意为它铺设的厚实柔软草席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