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先是寂静,随即嗡地议论开来。
许多军士下意识舔着嘴唇,眼中泛起回味的光。
张飞眼睛一瞪就要发作,陆渊却微微摆手。
他再次运足中气,声音拔高一度:“大声告诉我!吃得可还满意?”
“满意!”零散却响亮的回应声中夹杂着憨厚笑声,“太香了!”
“陆先生,天天能这般吃就好了!”
“满意就好!”陆渊接过话头,语气恳切;
“但若要天天如此,我们这一千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光靠少数人可养不活!
需要咱们所有人齐心协力,自己去挣!诸位可愿共同努力?”
几名头目立即喊道:“陆先生,您和将军只管吩咐!儿郎们听令便是!”
“好!”陆渊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沉下,字字铿锵;
“既然愿同舟共济,今日起,我便为咱们这支义军立下三条铁律!”
“第一,一切行动,必须听号令指挥!”
“第二,不得劫掠百姓、欺辱弱小、践踏庄稼!”
“第三,一切缴获,必须归公,统一分派!”
场下霎时哗然,困惑与私语如潮水涌起。
一名魁梧军汉猛地踏出队列,声如洪钟:“陆先生!不是俺们不服管!
可不准抢掠,弟兄们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打仗?!”
陆渊早有预料。
他抬手一压,喧哗渐息。
“问得好!”他声贯全场,“那我告诉诸位——我们是谁?是义军!是玄德公的部下!”
他目光灼灼,逼视每一个人:“你我皆出自百姓!如今百姓何等凄惨,谁人不知?
我们不抢不杀,正是在行玄德公仁德大义!要对得起这‘仁义’二字!”
他话音一转,更加沉毅:“缴获为何归公?唯有如此,方能集全队之力,公平分配!”
他猛然伸手指向台下众人破旧的衣衫和简陋的木矛,“我陆渊在此立誓——必竭力改变此状!
我已遣人下山,雇佣村中妇人制衣,在我离开之前,定要让全军弟兄,面貌焕然一新!”
台下先是一寂,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
长久饥寒交迫,谁不渴望一身新衣、一口饱饭?
张飞在一旁急得冒汗,一把将陆渊拉到旁边,压低声音:“贤弟!我的好贤弟!
你可知这一千多号人的衣裳,要耗费多少布匹钱财?这…这可不是儿戏啊!”
陆渊反手紧握他粗壮的手臂,眼神锐利如刀:“兄长放心,我自有安排。
小茹已去经办。为弟兄们换装,不只是一份心意,更是为了将来——”
他语气斩钉截铁:“我要助兄长,将此军炼成玄德公麾下最精锐之师!”
待欢呼稍息,陆渊重回台前,举起右掌,五指张开:
“兄弟们请看!五指分散,击打何处皆无力。”
他猛地攥指成拳,“但聚力一处,便可一击破敌!
我们要打胜仗,要活下去,就必须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
服从号令听指挥的重要性就在这里了”
台下有机灵兵士顿时高喊:“俺懂了!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
“正是此理!”陆渊朗声应和,目光扫视全场,“现在,还有谁对这三条军规存疑?”
台下鸦雀无声。
“既无异议,军规即刻生效!违者——军法无情!”陆渊声如寒铁,随即厉声点将:
“陆彪!张信!出列!”
“在!”二人应声踏前。
“命你二人率擅长狩猎的弟兄,入山猎取野味。所需马匹,即刻向朱管事领取!”
“诺!”二人领命,迅疾点人离去。
“孙敬!范强!出列!”
“在!”
“命你二人率大部人马,彻底清扫营寨!立即挖掘深坑,设立厕溷!
所有污秽杂物,一律清除干净!自今日起,任何人如厕,必须至指定厕溷,严禁随处便溺!”
此令带着味道,顿时引来一片哄笑。
陆渊却不笑,声压全场:“弟兄们莫笑!此事关乎全军存亡,绝非儿戏!这,就是强军之基!
稍后张将军将亲设巡察队,一旦发现违令者,严惩不贷!”
孙敬与范强领命而去,带着大队人马开始执行任务。
校场上只剩下百来人静静肃立。
陆渊目光扫过,微微一笑,点出最后一将:“张达!”
“末将在!”张达踏步出列。
“命你率余下弟兄,随我与张将军一同前往野外——”他声音一顿,朗声道,“采摘野菜!”
此言一出,连张飞都愣住了。
他大步上前,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陆渊肩上,哭笑不得:“贤弟!怎么连俺老张也得跟你去挖野菜?”
陆渊笑道:“兄长,正该一视同仁。
况且,我也正好借此机会,教兄长辨识些可食的野菜野果。
日后军粮不济时,这些知识或许能救人性命,为兄弟们多添一份口粮。”
不多时,两人与朱富套好马车,带上两名护卫、三名小厮以及张达麾下百来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山寨。
时值三月底,近四月,原野上草木丰茂,生机勃勃。
没走多远,陆渊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走向一片青翠之地。
他俯身采下几株植物,兴奋地回到张飞面前:
“兄长快看!今日运气不错!这是蒲公英,这是车前草!
它们既是美味的野菜,更是清热去火的良药。
多采些回去,一部分鲜食,一部分晒干储存,将来必有大用!”
张飞闻言也来了兴致,粗声朝张达喊道:“张达!快带兄弟们过来,认清楚样子!然后散开仔细采摘!”
张达忙带人围拢过来,从陆渊手中接过样本仔细端详后,才指挥士兵分散采摘。
陆渊边走边寻,不久又发现了成片的荠菜、长齿菜(马齿苋)和鲜嫩的野葱,甚至还找到了不少艾草、茵陈等药材。
收获颇丰,令他心情大悦。
张飞紧跟在他身旁,每见一种新奇植物,便让陆渊详细讲解,再命军士辨认采集。
两人在原野上信步而行,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不远处护卫、小厮们与军士们“吹牛”闲聊的声音。
当听到他们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生水里有看不见的小魔头(微生物)”;
喝了会肚子疼生虫时,张飞惊讶地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一把拉住陆渊求证:
“贤弟,他们所言当真?生水里果真有什么‘小魔头’?”
陆渊忍俊不禁,耐心解释道:“兄长,生水里并无妖魔鬼怪,但确有无数肉眼难见的微小生物。
若长期直接饮用,这些微小生物便可能侵入人体,寄生繁衍,使人患病。这便是所谓的‘感染’。”
张飞听得似懂非懂,追问道:“这‘感染’又是何意?”
陆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用了现代词汇,思索片刻,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
“简单说,便是我们周遭的水土空气之中,遍布着许多看不见的‘病邪之气’或‘微小蛊虫’。
当人身强体健时,或可抵御;一旦体弱,或它们过于强大,便会乘虚而入,使人罹患各种疾病。”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陆渊随口讲解各种野外求生、卫生防疫的常识。
张飞听得啧啧称奇,眼中震惊之色愈来愈浓。
他猛地一拍陆渊后背(这次记得收了力道),感慨万千:“俺的个亲娘嘞!贤弟,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咋长的?
怎会懂得这许多闻所未闻的道理?
难怪…难怪连华神医那等活神仙,都非要收你为徒不可!
俺老张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