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军!”陆渊霍然转身,声音沉凝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直刺向老将韩当,“军中必有良医。立刻!派人以最快速度将最好的医士接来!同时,”
他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现场,“就地扎营,清理场地!闲杂人等退开!”
他猛地指向孙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将军性命能否保住,关键就在能否及时手术!只要条件备齐,必须——立刻施行手术!”
最后那“手术”二字,如冰锥坠地,在这个充斥着金戈铁马的时代,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这一次,韩当没有丝毫犹豫。
眼前这少年身上,骤然迸发出一种磐石般令人信服的力量。
更何况,主公的亲口命令犹在耳畔!
“你!”韩当厉吼点指一名亲兵,“带三队轻骑,给我用最快的马,把杜先生接来!延误者斩!”
目光如刀转向另一人,“你!就地安营,清空此地!快!”
命令如山崩,部曲轰然应诺,铁甲铿锵碰撞,肃杀之气瞬间被急促的行动所取代,空气中弥漫开更深的焦灼。
“阿彪!”陆渊低喝,“和昨日医虎一样!清水!两罐!务必烧沸!要快!”
阿彪应声而动,身形矫健如豹,利落地从马背上取下粗陶罐,就地在不远处架起火堆。
他几步奔到附近溪流,清澈的溪水汩汩注入陶罐。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罐底,跳跃的火焰映照着众人紧绷的脸。
肩膀上的疼痛撕扯着神经,却让孙策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陆渊行云流水般的指挥。
这神秘少年……面对如此险境,竟能如此冷静,甚至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势,指挥他麾下久经沙场的骁将?
安排事务条理分明,身手也不错,香儿还说他通晓医道(孙尚香表示我没说,我只说他救了大老虎)?
江东之地,何时藏了这样一块……锋芒毕露的璞玉?巨大的疑窦在他心中盘旋。
感受到孙策那审视的目光,陆渊心头猛地一刺,一股无名火腾地升起。
都什么时候了?
他倏然侧首,目光如寒星,毫不避讳地迎上那道虚弱却依旧锐利的视线;
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孙将军!此番若能侥幸不死,望你务必铭记今日教训!”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寂静的空气中:
“身为主帅,轻身犯险,行此莽夫之举,与小儿嬉闹何异?!
置自身性命于不顾,置江东基业于何地?!
置追随你出生入死的万千将士于何地?!” 字字诛心!
“竖子——安敢如此放肆!” 如平地惊雷炸响!
韩当、宋谦二人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目眦欲裂!
侮辱主公,无异于剜他们的心头肉!呛啷!
腰间环首刀瞬间出鞘半尺,雪亮的刀锋在日光下反射出刺骨的杀意,空气仿佛凝固!
“韩伯伯!宋伯伯!住手!”一直紧守在孙策身旁、眼圈通红的孙尚香像只被激怒的小兽;
猛地弹起身,张开双臂,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死死挡在陆渊与两位杀气腾腾的将领之间。
她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利、坚定:“哥哥他没有恶意!他是在规劝大哥!
是忠言!是谏言!你们……你们难道听不出其中的好意吗?!”
泪水在她倔强的小脸上滑落。
一旁的茹儿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几乎要瘫软在地。
公子啊!这是在虎口拔牙!周围可都是刀头舔血的百战悍卒啊!
唯有阿彪,一边用力扇着火堆让火焰更旺,一边抬眼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黝黑的脸上竟无多少惧色,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淡定。
自家公子的本事,他这两天可是领教得够够的。
就眼前这两位将军?嘿,再加两个还差不多!
小霸王没伤着时或许能跟自家公子缠斗一番,现在嘛?公子那是在收着力呢!
出乎所有人意料,孙策本人反倒是一愣。
鹰隼般的眼眸中,那锐利的锋芒竟奇异地收敛了一丝,转而涌起一抹更深的探究。
多久了?自他提兵横扫江东以来,就再无人敢如此直指其非!
便是公瑾劝谏,也多是九曲回肠,委婉含蓄。
这小子……初生牛犊,竟生了一副顶天立地的钢铁脊梁!有种!
疼痛中,一丝奇异的兴味竟压过了怒意。
“退下!”孙策沉声喝道,声音虽因失血而虚弱,却依旧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渊,嘴角竟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痛楚却又无比复杂的弧度:“让……陆小先生……说下去。”
那眼神,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猎人。
韩当、宋谦如同被无形的铁钳扼住了喉咙,满腔沸腾的怒火硬生生被压回胸腔,憋得脸色紫涨。
他们不甘地、极其缓慢地将环首刀推回鞘中,那摩擦声刺耳得令人牙酸。
但两双虎目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陆渊身上,仿佛要将这狂妄少年洞穿、焚毁!
陆渊却视那噬人的目光如无物,神色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的刀锋只是掠过的几片落叶。
他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仿佛踏碎了凝固的空气。
目光穿透人群,如两道冰冷的探针,直刺靠在大树根上的孙策。
“孙将军,”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寒冬腊月屋檐下坠落的冰锥;
精准地、一下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你可曾细想过?若你今日真的…撒手人寰……”
他刻意停顿,空气骤然被抽空,死寂中只剩下远处战马不安的喷鼻和柴火噼啪爆裂的脆响,如同敲在众人心头的丧钟。
“你打下的大好基业如何?暂且不提。” 他语速平缓,却字字重若千钧。
“你的结发妻子,江东二乔之一的乔夫人,青春尚在,国色天香……”
陆渊的声音陡然带上一种冷酷的、洞悉世情的穿透力,“红颜未老恩先断,或许就只能……琵琶别抱,另觅良枝了……”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连成一片!这简直是诛心之言!
孙策灰败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风雨前的铅云,眼底的怒意如火山般翻涌!
陆渊不为所动,话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继续缠绕而上:
“你留下的幼子,主弱臣疑,强敌环伺之际,谁来护佑?谁来为他遮风挡雨?”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异常尖锐、刻薄:“他稚嫩的肩膀可能担得起?到时,旁人打骂羞辱他孤儿寡母,你又如何是好?”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厉声喝问,如同惊雷炸响,“想必真到了那一步,将军必会把基业托付给你的兄弟;
但你能保证你的兄弟,一定会善待你的妻儿么?!能吗?!”
“住口!狗贼!安敢离间我主兄弟情谊,其心可诛!!”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堆积如山的火药桶!
彻底引爆了韩当、宋谦最后的理智!
什么主公命令!什么大局为重!统统抛到九霄云外!
“呛啷!呛啷!” 两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几乎同时响起!
寒光暴起!杀意如实质的狂风瞬间席卷全场!
韩当、宋谦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狂暴凶兽,双目赤红,须发戟张!
两道裹挟着沙场血腥煞气的庞大身影,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扑向陆渊!
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直取陆渊咽喉与腰腹!
势要将这口吐毒言的狂徒立毙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