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撬锁声戛然而止时，李长生的拳头已经捏得发白。他听见院墙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被打了闷棍。等了半炷香确认没动静后，他摸到院门边，从门缝里瞅见两个黑影正架着个哼哼唧唧的家伙往巷口跑，看那歪歪扭扭的背影，倒像是李狗蛋。
“是小翠？还是王婶？” 李长生皱着眉回到屋。除了这俩人，他想不出谁会在半夜帮自己。墙角的铁棍还泛着冷光，他摸了摸棍身，突然觉得这院子也不是绝对安全，得尽快把伤养好，再弄点趁手的家伙。
天蒙蒙亮时，李长生从床底下摸出个积灰的木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出来，里面静静躺着支玉簪，通体乳白，簪头雕着朵简单的兰花，边缘都被摩挲得发亮 —— 这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对不住了。” 他捏着玉簪的手指微微发颤。前世他最看重家里的念想，老婆送的第一支钢笔到现在还留着。可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疗伤药要钱，淬体的药材更贵，这玉簪看着普通，说不定能换点碎银子。
揣着玉簪出门时，他特意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把袖口裤脚都扎紧了。路过李家主宅后门时，远远看见两个护院正打瞌睡，他赶紧缩到墙根阴影里，等巡逻的走远了才猫着腰溜出去。
青云城的主街比他想象中热闹。青石板铺的路被踩得发亮，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街而过，早点铺子的蒸笼冒着白气，混着油条的香味飘出半条街。穿短打的汉子扛着锄头往城外走，绫罗绸缎的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马蹄铁踏在石板上 “嗒嗒” 响。
“这就是天衍界的城池？” 李长生看得眼睛发直。除了没有汽车喇叭声，竟跟老家的县城有点像，只是路边偶尔闪过腰间挎剑的修士，提醒他这是个能飞天遁地的世界。
坊市在城西南角，老远就听见嘈杂的人声。入口处竖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写着 “青云坊市” 四个大字，墨迹都快掉没了。刚迈过门槛，一股混合着草药、兽皮和汗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
“走过路过别错过！刚剥的狼皮，炼气期修士都能用！”
“新鲜的凝血草，五十文一把，疗伤神药！”
“看看这个！铁精打造的匕首，削铁如泥！”
吆喝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两旁的摊位挤得满满当当，有的搭着破布棚，有的就直接铺块麻袋。卖药材的摊位前摆着捆捆干枯的野草，卖兽材的挂着血淋淋的爪子和皮毛，还有些摊位摆着亮晶晶的石头，摊主说是能聚灵气的灵石。
李长生看得眼花缭乱，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的玉簪。他尽量贴着墙根走，眼睛跟雷达似的扫过人群，生怕撞见李家的人。原主的记忆里，坊市常有家族子弟来淘宝，要是被李浩他们看见，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小兄弟，看看这个？” 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摊位上摆着些锈迹斑斑的铜钱和破陶片，“这可是前朝的古物，能镇宅辟邪！”
“不用。” 李长生赶紧甩开他的手。这老头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眼神闪烁不定，看着就不像好人。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心里默念着 “买药，买药”。
药材摊大多扎堆在坊市东头。李长生挨个瞅过去，发现这里的草药奇形怪状 —— 有的叶子上长着细刺，摸一下指尖发麻；有的根茎像虫子，还在微微蠕动；最吓人的是种红色的花，凑近了能闻到股血腥味，摊主说叫 “血魂花”，能增强内劲，就是有剧毒。
“小哥要买啥？” 个胖婶笑着招呼他，她的摊位收拾得最整齐，草药分门别类捆好，还插着小木牌写着名字和价钱。
李长生蹲下身，指着最边上捆着的绿草问：“这是凝神草？”
“正是。” 胖婶拍着大腿，“小哥好眼光！这可是我刚从后山采的，新鲜着呢！五十文一株，不讲价！”
跟小翠打听的价钱一样。李长生又指着旁边的紫色草根：“这是啥？”
“紫河车。” 胖婶压低声音，“能补气血，最适合受伤后用。就是贵点，八十文一两。”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簪，又看了看紫河车，心里盘算着。光买凝神草和紫河车，估计就得二两银子，不知道这玉簪能不能值这么多。
“胖婶，你这儿收不收玉器？” 李长生咬了咬牙，掏出木盒打开。
胖婶眼睛一亮，拿起玉簪对着太阳瞅了瞅，又用指甲刮了刮：“普通的羊脂玉，雕工也一般... 最多给你一两银子。”
“一两？” 李长生皱起眉，“这是我娘留下的，至少值二两。” 他故意说得笃定，其实心里没底。
“最多一两二。” 胖婶把玉簪塞回盒里，“小哥要是不卖就算了，坊市收玉器的多着呢，你去问问就知道我给的价公道。”
李长生看着胖婶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争也没用。他点了点头：“行，就一两二。但我不要银子，给我换成凝神草和紫河车。”
“这没问题。” 胖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麻利地称了一两紫河车，又捆了十株凝神草，“总共一两一百八十文，我再送你把药碾子，划算吧？”
一把巴掌大的石质药碾子，看着倒挺结实。李长生把药材和碾子包好揣进怀里，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玉簪的温度。
“会回来的。” 他低声对自己说。等以后变强了，一定要买个更好的玉簪，比这个好一百倍的。
往回走的时候，李长生特意绕了条远路。路过个卖兽肉的摊位，他被烤得金黄的肉串吸引住了 —— 那肉串足有胳膊粗，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响，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摊主说这是 “疾风狼” 的肉，吃了能增力气。
“来一串？” 摊主是个络腮胡大汉，嗓门跟打雷似的。
李长生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二十文钱。他摇了摇头，刚要走，就听见大汉嘟囔：“炼气一层的小娃娃，吃了也是浪费。”
他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看了大汉一眼。对方却压根没理他，正忙着给个穿皮甲的修士装肉串。
“狗眼看人低。” 李长生心里骂了句，转身继续走。这一路他见了不少这样的人，修为高的就对修为低的颐指气使，有钱的就对穷的翻白眼，跟前世的势利眼没两样。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得赶紧变强。不光是为了不被欺负，更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着，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路过坊市角落时，一阵更浓重的草药味飘了过来。这里摆着个孤零零的摊位，连块像样的布都没有，就把些枯黄的草根往地上一摊，摊主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乞丐，正靠着墙根打盹，嘴角还流着口水。
李长生本想直接走，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其中一株草药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那草长得跟枯草没啥区别，根茎发黑，叶子卷成一团，看着就像死了很久。可就在他看过去的瞬间，识海里的诛仙四剑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 不是诛仙剑，是那柄一直没怎么动静的陷仙剑，剑身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绿光，快得像错觉。
“嗯？” 李长生心里一动。这草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假装看别的草药，手指却悄悄碰了碰那株枯草。入手冰凉，还带着点潮气，不像是完全干枯的样子。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陷仙剑又颤了一下，这次更明显了，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老人家，这草咋卖？” 李长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
老乞丐被惊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随便给点就行，反正也是从后山捡的，没人要。”
“这叫啥草啊？” 李长生拿起枯草仔细瞅，除了根茎上有几个奇怪的疙瘩，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
“不知道。” 老乞丐摆了摆手，“长得跟柴火似的，估计是没用的杂草。小哥要是想要，五文钱拿走，我还能多给你几株。”
李长生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陷仙剑不会平白无故有反应，这草肯定不简单。他摸出五文钱递给老乞丐，把那株枯草揣进怀里，又假装随便抓了几把其他的杂草，转身离开了摊位。
走出老远，他还能感觉到识海里的陷仙剑在微微发烫，像是对那株枯草有感应。
“到底是啥来头？” 李长生摸了摸怀里的枯草，心里又惊又喜。难道这看似普通的杂草，其实是什么了不起的灵物？
坊市的嘈杂渐渐被甩在身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睛发花。李长生握紧了装药材的包裹，又摸了摸怀里的枯草，突然觉得这青云城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多了。
这里有欺负人的恶奴，有势利的摊主，也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宝贝。
就像那株看似不起眼的枯草，谁能想到它会引动诛仙四剑的反应？
他加快脚步往家走，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却燃着团火。疗伤，淬体，弄清楚那株草的秘密...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巷口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过。李长生抬头望了望李家主宅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等他把伤养好，把《混沌创始诀》再练得扎实点，就该好好算算那些旧账了。
而此刻揣在怀里的那株枯黄草药，正散发着无人察觉的微弱气息，与识海中的陷仙剑遥相呼应，像是在等待被唤醒的那一刻。
坊市一行，不仅让李长生换到了急需的药材，更让他明白，这个世界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