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珏放下笔,看着墨迹渐干的诗卷:“诗里的话,不如日子里的真。你们若能把‘合卺’的情分守成‘百年’的安稳,比什么都强。”
李逸雅早已取来卷轴,小心翼翼地将诗稿卷起。范敬之接过时,手指都在发颤:“这可得与《桃夭》一起供进祠堂,让后辈看看,什么是‘诗礼传家’的真模样。”
席间的喧闹忽然淡了些,陈立峰的镜头对准那卷新写的诗,今天属于家宴,没有开启直播,因此他打算将这首诗的照片与刚刚陈珏创作的视频传回去制作宣传视频,这首诗的原稿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会一直被供奉在两家的祠堂里了。
陈珏目光扫过袁家长辈们微蹙的眉峰,见袁家太爷手捏着胡须来回摩挲,喉结动了动却终究没说话,忽然笑出声:“范兄要把诗供进祠堂,袁家难道就甘心只看个副本?”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袁家太爷老脸一红,连忙摆手:“先生说笑了,能得一首已是天大的福分……” 话没说完,眼角却忍不住往那卷诗轴瞟,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范老太爷何等精明,立刻笑道:“老袁你也别装了!陈先生的墨宝,谁不眼热?这样,《桃夭》归我们范家,这首新的就送袁家,如何?”
袁老太爷一阵语塞,这首诗虽然写的很好,又是满满的祝福,但是哪里能够和《桃夭》相提并论?这范老太爷教了一辈子书,原本以为是个忠厚老实之人,没想到脑袋竟然转的比自己这个时代经商的商人都快。
看来文人果真都是蔫坏。袁家太爷刚要推辞,陈珏已对着李逸雅抬了抬下巴:“再取张纸来。”
李逸雅早备着第二套笔墨,闻言迅速铺开宣纸。陈珏提笔蘸墨时,袁家太爷的呼吸都放轻了,只见他笔走龙蛇,四句诗很快跃然纸上:
【银河耿耿夜迢迢,直似双星渡鹊桥。
我道人间胜天上,女牛会隔一年遥。】
夜空中银河明亮闪烁,漫漫长夜显得格外悠远,那景象真像牛郎织女踏着鹊桥相会的模样。可我却说人间的情意远胜过天上,毕竟牛郎织女要相隔一整年,才能再有一次相逢啊。
写完掷笔,陈珏指着诗句笑道:“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面,哪比得上人间夫妻朝夕相伴?这诗送袁家,也算补上‘人间胜天上’的彩头。”
袁老太爷颤抖着抚摸纸面,指腹划过 “人间胜天上” 五个字,忽然老泪纵横:“陈先生这是把心里话揉进诗里了啊!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面,哪有朝暮相伴来得实在?这诗比金子还沉,袁家祠堂得给它单开个紫檀木龛!”
看着激动的袁老太爷,袁沈两家人都有些默然,范老太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赞叹:“‘耿耿’对‘迢迢’,‘双星’对‘鹊桥’,字字工整却不见雕琢,最后一句翻转古今,把人间烟火气写得比星河还亮,陈先生这是告诉你们,日子过好了,天天都是七夕。”
“谢陈先生教诲。”袁明紧了紧沈梦琪的手,又轻声对着陈珏等人解释:“陈先生勿怪,爷爷可能是想起了过世多年的奶奶,二老生前感情甚笃,因此......”
陈珏了然,叹了一口气,自己一首诗,竟然不经意之间勾起了老人的伤心事,苏友云端着酒盏的手顿了顿,笑道转移话题:“寻常人写七夕,总叹‘相见难’,先生偏说‘人间胜’,这才是懂日子的人。就像营府军守着江左,夫妻守着小家,都是在人间筑巢,比天上的虚名实在多了。”
程高山拍着袁明的肩膀大笑:“小袁你可赚翻了!这诗往后念给孩子听,比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强,让他们知道,家庭和睦,父母康健,就是顶好的日子。”
宫笃定跟着点头:“我去年在七夕诗会上听了几十首情诗,没一首比得上这四句。‘隔一年遥’四个字,把天上的苦写透了,再衬‘人间胜’,啧啧,这对比太妙了!”
陆明远摇着头轻声道:“‘银河耿耿’起势阔大,‘双星渡桥’承得典雅,转句‘我道人间’陡然收束,落到‘一年遥’的实处,起承转合里全是生活的理。先生这是把《诗经》的质朴和唐人七绝的灵动融在一块儿了。”
李逸雅将诗稿仔细卷起,递给袁家太爷时笑道:“袁老您瞧,这诗里藏着三层福分:一祝朝夕相伴,二祝情意绵长,三祝日子胜过传说里的美好。”
袁老太爷此时也稳定了情绪:“倒是让大家见笑了,一把年纪了,总是爱回忆,扫了大家的兴致。”
“袁老至情至性,此情此感让人羡慕。”陈珏笑了笑,带过了这个话题。
陈立峰的摄像机镜头扫过众人含笑的脸,轻声对陈珏道:“先生这三首诗,《桃夭》见古礼,前一首见期盼,这首见真味,合在一块儿,就是完整的人间了。”
陈珏有些诧异的看着陈立峰:“立峰,你现在的学问渐长啊。”
“跟在先生身边,无论如何都会长长才气。”陈立峰笑道,引起在座众人的一片笑声。
陈珏望着袁明范梦琪两人,两人正欣喜的低头看着诗稿,眼底尽是温柔与对未来的期望。陈珏忽然笑道:“诗再好,不如他们往后多煮几顿饭,多拌几次嘴,烟火气里熬出来的,才是真日子。”
袁老太爷忙让袁明夫妇对着陈珏鞠躬:“快谢先生!这诗不光是墨宝,是给你们立了过日子的章程,惜眼前人,比啥都强!”
袁明郑重道:“先生的话,我们记一辈子!” 范梦琪跟着屈膝:“往后每年七夕,我们都把这诗拿出来读,就当是先生在跟前儿叮嘱我们。”
席间的笑声混着桂花香飘出窗外,夜色里的红灯笼仿佛都亮得更暖了。苏友云端起酒杯提议:“为这‘人间胜天上’的好日子,也为了我大华盛世,干一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