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沉默闭目,庭院外风声呜咽,暗卫的呼吸声如毒蛇吐信。玉璧的真相已然揭开——它不仅是天地奇珍,更是玄宗权力游戏的祭品。而鸿胪寺的囚徒们,正踏着一条由尸骨铺就的旧路,走向未知的深渊。远方,骊山温泉宫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座巨大的陵墓,埋葬着无数亡魂与一个帝国最肮脏的秘密。
月上中天,清辉如练,透过精舍高窗的雕花槅扇,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宅悄然起身,走到月光最盛处。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赫然是那枚看似不起眼的熊猫信笺!
信笺甫一接触清冷的月华,如同沉眠的精灵被唤醒。其表面温润的竹纹仿佛活了过来,簌簌轻颤。黑曜石镶嵌而成的熊猫双眸,陡然射出两束柔和却凝练的光柱,交汇于半空!
光幕如水波般荡漾开,清晰无比地映照出敦煌驿站那惊心动魄的夜战!绿焰升腾,魔蝎降世,匪徒如潮水般扑来!肖华惊蛰燎原横扫碎木断肢的狂暴,江宅刀鞘激射洞穿弓弩手的精准,暗卫浴血护车的惨烈…画面急速流转,最终定格在那决定性的瞬间:
酒鬼李白癫狂吟诵《天问》,庞大魔蝎虚影剧烈波动!江宅刀引星河奔涌,银河贯破魔蝎胸膛!肖华化身陨星,一枪“焚城”洞穿蝎面首领,烈焰将其焚为枯骨!
影像至此,光幕中的熊猫影像,竟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它那由墨汁构成的舌头“噗”地一声吐了出来,凌空扭曲着凝结成一行灵动跳脱的墨字:
“江呆子!破个幻术还要靠人家醉鬼念诗!你那破诗才连给李太白提夜壶都不配!羞不羞!羞不羞!”
墨字末尾,还画了一个吐舌头做鬼脸的简笔熊猫头像。
江宅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行吐槽文字,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一缕星辉,凌空在光幕中疾书。星辉墨痕交融,文字浮现:
“长安已归,身陷鸿胪,囚笼三重钉。帝疑未消,沙狐再赴敦煌。玉璧之秘,龙潭欲探。你们进展如何?悦悦近况?”
星辉文字如流水般注入熊猫信笺。信笺微微震动,熊猫双眼闭合,光幕收敛。
等待并未太久。约莫半盏茶后,信笺再次嗡鸣,熊猫双眼睁开,投射出的光幕上,赫然是红姐飒爽的身影。她斜倚在一株繁茂的石榴树下,背景似乎是某处繁华庭院的角落,嘴角噙着一丝慵懒又锐利的笑意,指尖同样萦绕着淡淡的赤色光华,凌空书写回复。墨汁凝结的文字在光幕上跳动,带着红姐特有的飞扬语气:
“小宅宅莫慌!你那几根‘钉子’姐姐早看见了,绣花枕头罢了!小悦悦厉害着呢!东市‘素手观疾’的名头已经打响啦!”
光幕切换,浮现林悦的影像。她正坐在一处简朴却洁净的医馆内,素手纤纤,指尖银针如穿花蝴蝶般刺入一位老妪手臂穴位。老妪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浑浊的眼睛里露出感激的光。林悦神情专注,周身仿佛萦绕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柔和气场。
红姐的影像和文字再次占据光幕:
“现在愁的是怎么把这份‘名’送进九重宫墙!贵妃娘娘那‘牡丹香’捂得严实,等闲人根本嗅不到味儿!不过——天赐良机来了!”
光幕画面猛地一转!一幅繁华喧嚣的街景图卷铺开。朱雀大街上彩楼林立,人山人海。巨大的告示牌张贴各处,绘着飞天、吐火、傀儡戏等奇异图案,朱砂大字异常醒目:
“圣寿嘉年,寰宇同贺!敕令天下奇人异士,精擅幻法者,于万寿楼御前献艺!魁首赐金万两,授‘通天护国法师’尊号!”
红姐的文字带着一丝兴奋和玩味:
“皇帝老儿做寿,想重现‘开元幻术盛景’,闹着要看移星换斗、撒豆成兵呢!帖子撒遍天下,连吐蕃、回鹘的幻法班子都在往长安赶!寿宴就在万寿楼!小宅宅,你的‘诗才’指望不上,但这满天飞的‘幻术师’…是不是一道香喷喷的门缝?”
影像最后,定格在告示上“万寿楼”三个鎏金大字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通向那座森严宫禁的一道虚幻桥梁。
光幕收敛,熊猫信笺恢复古朴模样。江宅将其收入怀中,走到窗边。月光洒在他沉静的侧脸上,眼底深处,星辰罗盘急速推演着无数可能的方向。远处鸿胪寺的飞檐斗拱如同蛰伏巨兽的獠牙,在夜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而更远处,万寿楼的灯火,如同黑暗中一盏诱惑的灯。
“幻术师…万寿楼…”江宅低语,声音散入晚风。他回头,看向仿佛沉睡的酒鬼李白,看向擦拭画板的杰克,最后落在廊下抱枪而立的肖华身上。肖华恰在此时也抬起头,空洞的目光穿透夜色,与江宅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没有任何言语,唯有枪尖包裹的麻布下,一丝极淡却炽热的气息,如同沉寂的火山,悄然躁动。
笼中鸟,未必不能啄碎牢笼。 而一场以长安为幕、以幻术为名的风暴,已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