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家丁头目蒲扇般的大手即将抓住女子纤细胳膊的瞬间!
一道靛青色的身影,如同穿花拂柳的轻盈飞燕,带着一股清冷的药香,悄无声息却又无比迅捷地挡在了女子身前!
正是林悦!
她不知何时已离开了诊台,俏脸含霜,清澈的眼眸中再无丝毫悲悯,只剩下冰冷的怒意和慑人的锋芒!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强抢民女!”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越,清晰地穿透了嘈杂,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掷地,“杨衙内,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杨暄正斜倚在轿辕上,不耐烦地等着手下把人带过来,骤然看到一个气质清冷、容貌绝艳却穿着朴素胡服的女子拦在面前,不仅毫无惧色,还敢出言呵斥自己,不由得一怔!随即一股邪火混合着被冒犯的暴怒直冲顶门!
“王法?”杨暄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肥胖的脸上肌肉扭曲,发出夜枭般刺耳的尖笑,“在东市这一亩三分地,老子就是王法!区区一个走江湖卖野药的贱婢,也敢管本衙内的闲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绿豆眼中凶光毕露,猛地一挥手: “给脸不要脸!连这个不识相的贱婢一起,给我拿下!带回府里好好‘教教’她规矩!”他特意加重了“教教”二字,语气中的淫亵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遵命!” 那家丁头目狞笑一声,钵盂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林悦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另外三个家丁也如饿虎扑食,左右包抄而上!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眼看惨剧就要发生!
林悦眼中寒芒一闪,却并未后退半分!她纤细的指尖悄然捻住了一枚淬着麻药的银针——
“放肆!”
一声清叱如裂帛!李秀宁的身影快如一道贴着地皮卷过的黑风,从林悦身后药柜的阴影中骤然暴起!动作带着军中斥候特有的狠辣利落!腰间那柄毫不起眼的乌鞘短刀甚至未完全出鞘,只听得“锵啷”半声脆响,刀柄连同刀鞘尾端裹着沉重力道,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砸在家丁头目手腕的“阳池穴”上!
“嗷——!” 家丁头目只觉得手腕一阵钻心剧痛,仿佛被铁锤砸碎了骨头,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蓄满力道的拳头软绵绵地耷拉下来,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去。
几乎在同一刹那!
“狗东西!欺负我家娘子?!” 一声带着北地腔调的怒骂炸响!周素芬那粗壮的身影如同愤怒的母熊,从旁边一个卖蒸饼的摊位后猛冲出来!她手中那根油光水亮、足有小儿臂粗的枣木擀面杖,被她抡圆了带着沉闷的破空声,自下而上,狠狠撩向右侧扑来家丁的裆部!角度刁钻,力道凶残!
“啊哦——!” 那家丁眼珠瞬间凸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捂着要害蜷缩成虾米,涕泪横流地倒在地上抽搐。
另外两个家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反击惊呆了!动作不由得一滞!
李秀宁的刀光再闪!
这一次,短刀终于完全出鞘!冰冷的寒芒如同毒蛇的信子,并未劈砍,而是快若闪电般左右两点!刀尖精准地刺破了两名家丁持着刀鞘和鞭子的手背!伤口不深,却恰好挑断了控制手指的几根细小筋络!
“哐当!”
“啪嗒!”
刀鞘和鞭子应声落地!
两名家丁捂着手背痛呼后退,鲜血瞬间染红了袖口,眼中只剩下惊骇欲绝!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杨暄带来的四个凶神恶煞的家丁,一个捂着手腕惨哼,一个蜷在地上哀嚎,两个捂着手背淌血后退,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全场死寂!
刚才还惊恐尖叫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那个依旧平静地站在药柜后的清丽女子,以及她身前一高一矮、一持刀一握杖,如同两尊煞神般的护卫。
李秀宁反手握刀,刀刃斜指地面,刀尖上一滴血珠缓缓滑落,她瘦削的脸上毫无表情,丹凤眼中闪烁着冰冷如寒潭的光,警惕地扫视着杨暄和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度。
周素芬则重重地将擀面杖杵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胸膛起伏,圆脸上怒意未消,朝着地上哀嚎的家丁狠狠啐了一口:“呸!腌臜泼才!再敢动我家娘子一指头,老娘打断你三条腿!”
杨暄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着,红一阵白一阵。他带来的倚仗,竟然被一个不起眼的使刀女人和一个粗鄙的厨娘,像砍瓜切菜一样给收拾了!这简直是把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周围的窃窃私语和那些贱民眼中再也掩饰不住的鄙夷与隐隐的快意,如同无数根针扎在他身上!
“反…反了!反了天了!” 杨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悦的手指都在哆嗦,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耻而尖利变调,“当街行凶!殴打本衙内家仆!这…这简直是造反!妖人!你们都是妖人同党!去报金吾卫!快去!就说这里有妖人聚众闹事,意图行刺朝廷命官之子!把她们统统抓起来!”
剩下的家丁连滚带爬地想去报信,却被李秀宁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不敢动弹。
在街对角那座不起眼的胡商香料铺二楼轩窗后。一双幽绿色的深邃眼眸,将下方电光火石间的逆转尽收眼底。他手指上那枚狰狞的狼首绿松石金戒,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幽冷的光泽。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李秀宁那柄滴血未沾、迅捷如电的乌鞘短刀上,眉头微微一挑,用带着卷舌音的突厥语低语:“唐军制式手刀…横刀术的底子,却更狠更快…是百战老卒?还是…死士?” 语气中带着一丝审视。
随即,他的视线转向周素芬和她那根沾着些许面粉的枣木擀面杖,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弧度:“北地口音…那一下‘撩阴棍’…呵,市井里的厮杀把式,倒是够毒够实用。”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林悦身上。自始至终,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面对拳脚加身和污蔑指控,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指尖似乎还捻着什么细小的东西,眼神清澈而冷静,仿佛刚才的凶险不过是一场闹剧。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远比那两个护卫的身手更让他心惊。
“崔…” 他再次低声咀嚼这个姓氏,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探究之意愈发浓厚。“护卫是军中好手和市井悍妇…自身临危不乱…长安崔氏…果然藏着秘密。”
他端起琉璃杯,啜饮一口琥珀色的葡萄酒,目光却未曾离开楼下那小小的医摊。杨暄的咆哮和周围人群的骚动似乎都被他隔绝在外,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林悦身上,仿佛在评估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