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建工集团总部。
这栋矗立在三环边上,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办公楼,与东耀集团那如同黑色巨兽般的总部大厦相比,显得朴实无华,甚至有些土气。
但只有真正懂行的人才知道,这座楼的主人,在京城这片卧虎藏龙之地,拥有着怎样盘根错节的能量。
顶层办公室里,高启强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片由他亲手打下的“江山”——远处,几个由他承建的重点工程项目,塔吊林立,生机勃勃。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夹克,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挂着和煦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却又暗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野心。
他刚刚结束了与“教授”的通话。那个神秘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教授”,许诺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未来——只要他能解决掉那个叫林耀东的过江龙,他不仅能得到梦寐以求的“白手套”身份,还能彻底垄断整个北方的建筑市场。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枭雄都为之疯狂的诱饵。但高启强没有立刻被冲昏头脑。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越是诱人的蛋糕,背后藏着的毒药,往往也越是致命。
(林耀东……能让“教授”都感到棘手,甚至不惜动用我这张藏了多年的底牌,来借刀杀人……)
高启强的指节,在冰冷的窗玻璃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这个过江龙,怕不是龙,而是……一头披着龙皮的史前巨兽啊。)
他混迹江湖半生,从一个任人欺辱的鱼贩子,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从来都不是蛮力,而是深入骨髓的谨慎,和对人性的精准拿捏。
他决定,在正式动手之前,先去会一会那条过江龙。他要亲眼看看,对方的獠牙,到底有多锋利。
三天后,石门市。
一场由“建工集团”牵头举办的慈善晚宴,在市里最顶级的希尔顿酒店宴会厅,隆重举行。
晚宴的主题,是为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募捐。场面宏大,格调高雅,到场的宾客,无一不是石门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商界精英、企业老总,甚至还有几位分管城建和经济的官方要员。
而这场晚宴的主人,高启强,正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与人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显成功企业家的儒雅与从容。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让人很难将他与那个在地下世界同样呼风唤-雨的枭雄联系在一起。
就在宴会的气氛,达到最高潮时,宴会厅那扇厚重的双开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装,气质却比在场任何一位所谓的“成功人士”都要强大的年轻人,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只跟着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身段火爆,眼神却英气逼人的绝色美女。
正是林耀东和芽子。
他们的到来,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高启强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林耀东的那一刻,变得愈发真诚。他主动迎了上去,热情地伸出手。
“林先生,久仰大名!您能赏光,真是让我这小小的晚宴,蓬荜生辉啊!”
“高董事长客气了。”林耀东与他轻轻一握,脸上也挂着同样客气的笑容,“为慈善事业尽一份力,是我辈商人应尽的本分。”
两人的第一次的会面,客气得像多年的老友。
但那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感受到的……机锋。两人端着酒杯,在宴会厅里随意地走动着,谈笑风生,言语间却暗藏玄机。
“听说林先生最近打算在石门市做投资,真是看得起石门市啊!”高启强抿了一口红酒,似笑非笑地说道。
“小打小闹罢了。”林耀东的语气云淡风轻,“倒是高董你的建工集团,才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大事业。毕竟,建设总比破坏,要来得更有意义,不是吗?”
高启强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知道,对方这是在点他。就在这时,一个挺着啤酒肚,满脸官气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启强啊,”男人亲热地拍了拍高启强的肩膀,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林耀东,眼神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这位,就是你跟我提过的,从港岛来的林先生吧?”
“王市长,我给您介绍,”高启强立刻笑着引荐,“这位就是东耀集团的董事长,林耀东先生。林先生,这位是主管我们石门市经济建设的王副市长。”
“王市长,幸会。”林耀东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嗯。”王副市长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甚至没有跟林耀东碰杯,便将目光转向了别处,那股子官僚特有的傲慢,溢于言表。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教训的口吻,对着周围的宾客,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们石门市,欢迎所有真心实意来投资的企业家。但前提是,这投资,必须是干干净净的!”
“那些来路不明,背景复杂,企图把江湖上打打杀杀那一套带进来的歪门邪道……”
他斜眼瞥了林耀东一下,冷笑一声,“我们市里,绝不姑息!”这番话,说得是又硬又响,充满了正义凛然的味道。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林耀东的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幸灾乐祸,和一丝丝的……看好戏。
高启强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但他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
他知道,自己安排的好戏,开场了。
他倒要看看,这条过江猛龙,在面对官方力量的直接施压时,会是怎样的反应。是会暴怒掀桌,还是会低头服软?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耀东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愤怒,也没有任何的慌乱。他甚至还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甚至,是一种看小孩子胡闹般的……无奈。
他没有理会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王副市长,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手机,转身,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秒接。
“古先生,是我,林耀东。”他的声音很轻,却通过高启强安插在附近的监听设备,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没什么大事。就是在石门市这边,参加一个慈善晚宴,遇到了一位姓王的副市长,好像……对我们东耀集团有点误会。嗯,对,就是他。麻烦您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重新走回了宴会厅的中央,仿佛只是去打了个无关紧要的电话。高启强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古先生?京城里,有姓古的大人物吗?)
就在他思索之际,那个还在唾沫横飞的王副市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如同催命一般,震动了起来!
王副市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顾不上跟任何人打招呼,着急忙慌的跑到角落里,用一种近乎谄媚的、充满了恐惧的颤音,接起了电话。
“喂……是……是……是……我……我不知道啊……是!是!我马上!我马上!”短短十几秒的通话,王副市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挂断电话,那双腿,抖得像筛糠。在全场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林耀东的面前。
“噗通!”一声,这位刚才还官威十足的副市长,竟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林耀东的大腿,声音里充满了哭腔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林……林先生!不!林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说完,他竟抓起桌上的一瓶xo。“我自罚三瓶!不!我吹一整瓶!求您饶我一马!”说完也顾不上杯子,仰头就往嘴里疯狂地灌了下去!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
高启强脸上那和煦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死死地盯着林耀-东,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电话……)
(一个打去京城的电话,就能让一个实权副市长,在三分钟内,跪地求饶……)
(这个林耀东的背后,到底……站着谁?!)
这一刻,高启强心中那点试探和较量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忌惮。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过江猛龙。
而是一头……他根本无法揣测其深浅的……深渊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