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地板的空隙里，发出清晰的回响。
谢停云把姜晚音拉到衣柜后的角落，自己挡在她前面。
他的手按在门框边，指节微微发白。
“别出声。”他低声说。
姜晚音屏住呼吸，耳朵贴着他后背的衣服。
外面的人走得不急，像是在找什么。
脚步停在主卧门口，门被慢慢推开，木头摩擦的声音让人牙酸。
屋内一片死寂。
那人进了房间，脚步往床的方向去了。
翻动柜子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抽屉被拉开的滑动声。
谢停云缓缓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屏幕朝下，指尖快速点了几下，打开了录音功能。
几秒后，外面的人又动了，朝他们藏身的位置走来。
就在对方靠近隔间的一瞬，谢停云猛地转身，一把将人手腕扣住，用力一拽。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
是个女人。
她被扯得踉跄几步，撞到了墙。
灯光从窗外照进来一点，映出她的脸。
“林雪柔？”
姜晚音从谢停云身后探出头，看清来人后皱眉。
林雪柔甩了甩被捏红的手腕，没说话，只盯着谢停云。
“你跟踪我们？”谢停云声音冷下来。
“不是。”她摇头，“我是来找东西的。你们也看到了那些照片，对吧？有人一直在拍你们，不止一次。”
姜晚音和谢停云对视一眼。
“你凭什么让我们信你？”姜晚音问。
“凭我知道蔡维是谁。”林雪柔看着她，“他是我父亲的学生，也是当年实验的技术员。三年前失踪，就是因为发现了系统后台的异常。”
谢停云眯起眼，“你父亲关掉监控那天，是你让他做的？”
“是他自己决定的。”林雪柔低头，“但他后悔了。临死前把一部分数据交给我，让我找到‘c.w.’，把真相交给真正该知道的人。”
“所以你偷拍我们？”
“我没有！”她抬头，“我只是想确认你们是不是真的被系统影响了感情。可我看你们互动，心跳值上升的方式……不像被操控。”
姜晚音摸了摸耳垂，那里有点发烫。
刚才她亲谢停云的时候，心动值已经满了。
记忆碎片解锁，她看到的是十二岁的自己蹲在医院走廊，抱着发烧的男孩不肯松手。
那不是幻觉。
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谢停云问。
“找备份。”她说，“我父亲留下的硬盘里有段加密文件，需要双人生物特征认证才能打开。地点标记就在这栋房子的地下室。”
“这房子没有地下室。”姜晚音说。
林雪柔冷笑，“十年前没有。但谢家老宅的地基下面，有个废弃的医疗观测室，是用来做早期情绪监测实验的。你们以为的‘记忆封存系统’，其实最早是从这里开始的。”
谢停云神色一变。
他转头看姜晚音，“我们得下去看看。”
“你相信她？”姜晚音压低声音。
“我不信她。”他说，“但我信她手里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三人小心翼翼地下楼，穿过客厅走到厨房。
林雪柔蹲在冰箱旁边，手指沿着墙角摸索，突然按了一下瓷砖边缘。
咔的一声，一块地板下沉半寸。
谢停云伸手撬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金属梯。
冷风从下面吹上来。
姜晚音打了个寒战。
谢停云先下去，她紧跟其后，林雪柔最后一个。
梯子只有十几级，到底后是一条窄窄的通道，墙面刷着防潮漆，尽头有扇铁门。
门没锁。
推开门，里面是个小型实验室。
桌上摆着一台老式终端机，屏幕亮着微弱的蓝光。
【欢迎回来，S.Y.& w.Y.】
“S.Y.是你的名字缩写。”林雪柔看向谢停云，“w.Y.是姜晚音。这个系统……一直等着你们回来。”
谢停云走到终端前，发现需要指纹加心跳认证。
他把手放上去，提示：认证者一通过，请输入第二位认证者。
姜晚音把手覆在他手上。
屏幕闪烁几下，弹出新界面：
【最终协议启动条件达成】
【是否开启“雪山婚礼”程序？】
“雪山婚礼？”姜晚音念出来，眉头皱紧。
“不是字面意思。”谢停云盯着屏幕，“这是系统给我们的最后一个选择。要么接受它预设的结局，要么手动终止所有进程。”
“然后呢？”
“然后系统会清空所有数据，包括我们的记忆。”
“包括那些碎片？”
“全部。”他点头，“我们不会再记得彼此是怎么相遇的，也不会记得那些心动值、那些吻、那些雨夜和烟花。”
姜晚音沉默了几秒。
“如果选‘是’呢？”
“系统会自动生成一场仪式，在雪山观测站举行。对外宣称是我们自愿参与的‘情感闭环实验’。所有人都会看到我们幸福的样子，连赵院长都会以为这是圆满结局。”
“但那是假的。”
“对。”他说，“真正的我们，会被抹去。”
她深吸一口气，“那还用选吗？当然是‘否’。”
谢停云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系统错了。”
他点了“否”。
屏幕黑了几秒，随即跳出一行字：
【警告：协议拒绝将触发自动清除程序】
【倒计时：10:00】
“它要自毁？”姜晚音问。
“不，是要销毁我们。”谢停云快速操作键盘，“必须找到主控端，手动切断电源。”
林雪柔突然指向角落，“那边有个备用终端！”
谢停云冲过去接入权限，但提示需要原始密码。
姜晚音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些日落时分的琉璃色光幕。
每一次心动值涨到100，都会解锁一段记忆。
她记住了每一个数字，每一段画面。
她忽然想起什么。
“试试‘1975’。”她说。
“为什么是这个数？”
“那是我第一次帮你攒够100心动值的日子。”她看着他，“你说过，那天你讲完课，我在楼下等你。你走过来的时候，风吹起了我的头发，你说了句‘回家吧’。那一刻，数值满了。”
谢停云输入密码。
正确。
系统跳转至控制面板。
他点击“终止进程”，进度条开始加载。
90%……95%……98%……
终端突然发出警报。
【外部信号接入】
【强制同步启动】
“有人远程连接！”林雪柔喊。
屏幕一闪，出现一段视频——是未来的他们，站在雪山玻璃教堂前，脸上带着笑。
但那笑容不对劲。
眼神空洞，动作僵硬。
像提线木偶。
“这是模拟影像。”谢停云咬牙，“他们在用我们的数据生成替代品。”
进度条卡在99%。
只剩最后一步。
谢停云抓住姜晚音的手按在认证区，“再亲我一次。”
她愣住，“什么？”
“系统认的是真实情感波动。”他说，“上次满值是因为你说‘我愿意’。现在，让它最后一次确认——我们是真的。”
她看着他，忽然踮脚吻上他的唇。
温柔而坚定。
光幕在她眼前闪现：今日心动值：100
进度条跳到100%，系统显示：
【实验终止】
【自由生效】
所有设备同时断电。
黑暗降临。
几秒后，应急灯亮起微弱的红光。
终端屏幕碎裂，冒出一缕白烟。
谢停云抱住姜晚音，把她按在怀里。
“结束了。”他说。
姜晚音靠着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一样快。
林雪柔捡起掉落的U盘，塞进包里，“我会把剩余数据交给警方。这次没人能再重启它。”
谢停云点头，“谢谢你。”
她笑了笑，“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再活在别人的剧本里。”
门外传来车声。
是周蔓蔓打来的电话。
“你们在哪？外面下雪了！整个临江大学都被通知去雪山观测站，说是有神秘活动！谢停云的名字还在主办方名单上！”
谢停云看了眼终端残骸，“系统最后还是发出了邀请。”
“那我们去吗？”姜晚音抬头看他。
“去。”他说，“但不是参加它的仪式。是我们自己的。”
他们走出地下室，关上铁门。
雪花已经开始飘落。
回到车上，谢停云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
姜晚音看着窗外越来越密的雪，忽然说：“你说……如果我们从来没遇见，会怎么样？”
“不会的。”他握住她的手，“我找了你十年。就算没有系统，我也会找到你。”
车驶出老宅，轮胎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观测站的轮廓渐渐出现在前方山巅。
灯光亮了起来。
像是在等他们回家。
车停稳后，谢停云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出一个盒子。
“本来想等到仪式上再给你。”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内圈刻着两个日期——他们初遇的那天，和今天。
“不靠系统，也不靠协议。”他说，“我只想问你一句：姜晚音，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