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在轰鸣中崩解,玄黄踉跄后退,长生镜的光芒黯淡如风中残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天,看着这个青年手持焚天剑,立于山巅,周身散发着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
那不是单纯的修为,而是一种源于“道”的意志。一种誓要斩断一切束缚,守护心中所爱的决绝。
“你……你赢了。”玄黄的声音干涩沙哑,他身上的青色道袍多处被剑气撕裂,气息紊乱不堪,“但你杀不死我。长生殿主的意志,不会允许我陨落在此。”
话音未落,他猛地捏碎手中一枚玉符。
一道灰色的烟雾自他体内喷涌而出,瞬间将他包裹。烟雾中传出他怨毒的狂笑:“楚天,我们后会有期!花梦瑶和雪无情的魂魄,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话音消散,烟雾也随风而逝。原地,只留下一件破损的道袍和一根断裂的拂尘。
玄黄跑了。
他以一种近乎卑劣的方式,选择了撤退。
楚天没有去追。他知道,玄黄的道,本就是苟延残喘,寄生于长生殿主的意志之下。击溃他的肉身容易,但要想彻底抹杀他的神魂,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了祭坛废墟旁的两道虚影上。
雪无情与花梦瑶的魂体,此刻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她们身上的幽冥锁链已经断裂,但魂体却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风一吹,便会彻底消散。
“快!她们的魂体正在快速溃散!”月天姬脸色煞白,急忙上前,素手轻扬,一道道柔和的月华之力涌出,试图稳住两道魂体。
但效果甚微。
雪无情的魂体在月华的照耀下,稍稍稳定,但依旧毫无生气,如同即将熄灭的灯芯。而花梦瑶的魂体,却在微微颤抖,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没用的。”风清雪叹了口气,收起了长剑,“她们的魂魄被幽冥之力深度侵蚀,又被强行从本体剥离,即便暂时保住,也撑不了多久。必须找到她们的肉身,以本源之力温养,才能真正救回。”
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她们救回了魂,却失去了躯体。要让她们“活”过来,路还很长。
楚天沉默地走到两道魂体前,缓缓蹲下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们残存的意识,那是一种混杂着疲惫、痛苦,以及一丝微弱期盼的情绪。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而是将自己的神魂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雪无情。”他先呼唤那个冰冷却又执着的女子。
雪无情的魂体微微一颤,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楚天的脑海——
是她在万骨原陨落前,回望这片土地的眼神。
是她在雪国皇宫,独自一人擦拭着那副永远不会蒙尘的银甲。
是她在信中,未曾寄出的那句“若有来生,愿不再与你为敌”。
以及……那枚残留于陨落之地的、刻着“楚”字的玉佩。
原来,她对他的情愫,从未消散。那份守护,跨越了生死。
楚天的眼眶微红。
他收回心神,转向花梦瑶。
这个他亏欠最多,也最想保护的女子。她的魂体更加不稳定,楚天的神魂探入,就像触碰一块即将破碎的琉璃。
无数的画面碎片在他脑中炸开。
有她天真烂漫的笑,有她在宗门大比上为他加油的身影,有她在不周山下,被玄黄击中时,那双充满不甘与眷恋的眼睛。
以及……一个模糊的、被尘封的记忆。
似乎……他们曾有过一段过往。
“楚天……”
一个微弱的、带着泣音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别……别丢下我……”
是花梦瑶的残魂在呼唤。
楚天心如刀割。
他知道,常规的方法救不了她们。必须找到她们的肉身,而且,需要一股强大的、纯净的力量,来洗去她们魂魄中的幽冥印记。
“我们走。”楚天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去哪?”月天姬问道。
“雪国。”楚天吐出两个字,“雪无情的本体,或许还残留着一丝生机。而且,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
三人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雪国。
当他们再次来到雪无情陨落的冰封山谷时,这里已经被幽冥教余孽清理过,但楚天凭借着对雪无情气息的感应,还是在一片冰壁的夹缝中,找到了一具被冰封的、完好无损的躯体。
正是雪无情。
她的肉身被极寒冰封,气息全无,但皮肤依旧保持着生前的弹性,没有腐坏。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
“她还活着!”月天姬惊喜地发现,雪无情的心口,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生命本源在跳动。这是雪国皇室的秘术,以自身精血和雪国气运为引,强行续命,等待有缘人。
楚天走上前,将手按在雪无情的额头。
他胸口的残碑印记亮起,雪国之运再次响应。一股股纯净的生机,从他体内渡入雪无情体内,缓慢地融化着她体内的冰封。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天,两天……
直到第七天,雪无情紧闭的眼皮,终于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楚天,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随即化为复杂难明的情绪。
“我……这是在哪?”她的声音沙哑。
“你回来了。”楚天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雪无情坐起身,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力量,以及那股与楚天紧密相连的、名为“守护”的意志。她看着楚天,又看了看一旁守护的月天姬和风清雪,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情,她的守护,楚天已经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解决了雪无情,下一个,是花梦瑶。
她的魂体太过虚弱,无法长途跋涉。而要将她从幽冥印记中彻底净化,唤醒她的本体,必须去一个地方。
月神族的圣地。
那里有最纯净的月华之力,足以洗涤万邪。
月天姬主动请缨,以月神族的身份,护送花梦瑶的魂体和众人前往月神族领地。
……
月神族,广寒宫。
这里是九荒界最圣洁的所在之一,终年被柔和的月华笼罩,灵气充沛,万物不染尘埃。
在月天姬的安排下,花梦瑶的魂体被安放在一座由月光凝聚而成的静室内,接受月华的洗礼。而雪无情,则在月神族秘术的帮助下,彻底恢复了肉身,只是修为大跌,需要长时间静养。
楚天和风清雪则被安排在客殿休养。
数日后,当花梦瑶的魂体在月华的滋养下逐渐凝实,记忆的碎片也开始缓缓拼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了广寒宫。
来者是一名身穿紫色宫装的女子,面容被一层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慵懒而妩媚的桃花眼。她的气息浩瀚如海,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整个广寒宫的月华都为之沸腾。
“月天姬,好久不见。”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让月天姬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是你……”月天姬握紧了月华剑,“紫霄宫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自然是为一件属于我的东西。”紫霄宫主缓步走进,目光扫过静室的方向,最后落在楚天身上,带着浓厚的兴趣,“我感应到,一股不属于九荒的、破界者的气息。而且,还带着我紫霄宫遗失万年的‘轮回镜’碎片的气息。”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更重要的是,我听说,你身边这位楚天小友,正在想办法唤醒一个名叫花梦瑶的姑娘。而那个姑娘的残魂,恰好与一桩旧案有关。”
月天姬心中一凛。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紫霄宫主轻笑一声,那笑容,让楚天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我只是想提醒一句,玄黄虽然跑了,但长生殿真正的主人,还从未出手。而你们现在做的这件事,恐怕……会把他彻底引出来。”
“一个能让玄黄都忌惮的存在,一个执掌着‘轮回’与‘宿命’的古老殿主。”
“楚天小友,你确定,你要去唤醒一个,可能早就被轮回锁定的‘死人’吗?”
紫霄宫主的话,如同一盆冰水,从楚天头顶浇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双神秘的桃花眼。
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
而她口中的“殿主”,才是真正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元凶。
楚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握紧了拳头。
无论前方是玄黄,还是更恐怖的殿主。
他都不会退缩。
因为他要守护的,不止是花梦瑶。
还有雪无情,有风清雪,有月天姬,以及这片他深爱的、名为“九荒”的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