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将连绵起伏的南域山脉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青灰色。
山风凛冽,卷起枯叶与尘土,在崎岖的山路上打着旋儿。楚天一身黑衣,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疾行在山脊之上。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落下,都仿佛与大地的脉搏融为一体。
三天前,他离开了黑风山脉的那处山谷。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广袤的南域荒野。他要去的地方,是东渊,太玄门的总坛。
血手真人那双充满怨毒与贪婪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那个自称“轮回镜”的白衣女子,以及她临走时那轻蔑的笑容。
“想把我当成棋子,送回源界?”楚天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真是……天真得可笑。”
胸口的残碑印记微微发热,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血脉流转,驱散了山间的寒意。自从从混沌虚无归来,他对这残碑的感知便愈发清晰。它不再仅仅是一枚烙印,更像是一位沉默的导师,一个深邃的宝库。他能“听”到风中传来的低语,能“看”到草木的枯荣,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百里之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充满恶意的窥探。
就像现在。
他停下脚步,目光投向右侧一处茂密的丛林。
“出来吧。”他淡淡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方圆百丈。
林中一阵骚动,三道身影迅速从树后闪出,呈犄角之势将他包围。为首一人身着太玄门内门弟子的服饰,面色倨傲,手持一柄三尺青锋,剑尖直指楚天。
“楚天!你果然没死!”那弟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坏了我们太玄门的好事,杀了我派长老,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楚天扫了他们一眼,神色淡漠,仿佛在看几只不知死活的蝼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三人修为都在筑基后期,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寻常杂鱼。
“哦?”楚天眉毛一挑,“你们是来送死的?”
“找死!”那为首弟子怒喝一声,率先出手。他手腕一抖,剑光如匹练般斩向楚天的脖颈,快得带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楚天不闪不避。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他皮肤的刹那,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简单地侧身。同时,他眼中金光一闪,一股无形的吞噬之力自他体表爆发。
“噗!”
那弟子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朝着楚天涌去!不仅如此,连他辛苦修炼多年的精血,都在被强行抽取!
“不……这是……什么妖法?!”他惊骇地大叫,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外两名太玄门弟子见状大惊,急忙攻上前来。
楚天看都未看那名被吸干灵力的弟子一眼,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左侧一人,轻轻一夹。
“叮!”
一声脆响,那弟子攻来的一剑竟被他用两根手指稳稳夹住。紧接着,楚天手指微微一错,一股恐怖的巨力传来,那弟子的虎口瞬间崩裂,长剑脱手,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道震得倒飞出去,撞在树上,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最后一名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想走?”楚天冷哼一声。
他屈指一弹,一道金色的剑气自指尖射出,精准地没入那弟子后心。那人身体一僵,扑倒在地,生机断绝。
从出手到三人毙命,前后不过三息。
楚天缓缓收回手指,指尖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金色剑芒。这并非焚天剑的实体,而是他领悟的“破界·剑意”的雏形。以残碑血脉之力模拟出的剑气,专破邪祟,无坚不摧。
他看了一眼地上三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眼神冰冷。
“说吧,太玄门总部,有什么人在等我。”他蹲下身,对着那名被吸干了灵力的弟子尸体,轻声问道。
当然,得不到回答。
楚天也不失望。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
“我来了。”
……
与此同时,北域,通往南域的官道上。
一支小小的商队正缓慢前行。风雪已经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仿佛随时会再降下一场寒雨。
一辆朴素的马车中,风清雪掀开了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圣洁的白衣,穿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劲装,将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气质,多了几分干练与飒爽。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块莲花玉珏。
三日前,她在佛前叩问,窥见了楚天前世的记忆碎片。那一刻的震撼与悲恸,至今仍萦绕在心头。她想起了无妄大师的偈语,想起了楚天最后的决绝。
她错了。
她一直以为,斩断情丝,勘破虚妄,便是大道。可楚天用他的行动告诉她,真正的道,是在这污浊的世间,依然选择燃烧自己去照亮黑暗。
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师父,弟子不孝。”她在心中默念,“弟子要违背您的教诲,去走一条您或许永远不会认同的路。但这条路,楚天已经在走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商队的护卫头领走进车厢,恭敬地说道:“圣女,前面就是南域地界了。此地盗匪横行,是否需要我们加派护卫?”
风清雪摇了摇头,将车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不必。”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需要一个人,去办些事情。你们继续押送货物,半月后,仍在老地方汇合。”
“可是……”护卫头领还想说什么。
“这是命令。”风清雪的语气不容置疑。
护卫头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躬身领命退下。
车厢内,风清雪从怀中取出一套普通的布裙和一张人皮面具。她换上布裙,戴上帽子,又用易容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变成了一副平平无奇的村姑模样。
她推开马车门,对车夫说道:“大叔,我想到前面的镇子买些东西,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车夫点头应允。
风清雪提着一个竹篮,袅袅婷婷地走下马车,混入了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镇。
她要去南域,去太玄门。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要去。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那个少年,确认他还活着,确认他还在战斗。
这份心意,足以支撑她踏出这一步。
……
东渊,太玄门。
一座戒备森严的殿宇内,气氛凝重。
血手真人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下方,一名身穿执法堂服饰的长老正在汇报。
“门主,南域分舵传来消息。血髓池异变后,我们派出去追杀楚天的队伍,全军覆没。连带队的金丹长老,都……都被人吸干了全身精血和灵力,死状凄惨。”
“废物!”血手真人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杀机毕露,“我就不信,一个刚刚凝气大成的小辈,能有这般手段!查!给本座查清楚,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奇遇!”
“是!”长老低头应道。
待那长老退下,血手真人身旁的另一位太上长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缓缓开口道:“师兄,此事透着古怪。那楚天,很可能已经得到了楚家残碑的认可。那残碑,恐怕不只是开启某个遗迹的钥匙那么简单。”
血手真人眼神一凛:“师叔也这么认为?”
“不错。”老妪点点头,“楚家世代守护此碑,绝非偶然。我怀疑,这残碑与传说中的源界有关。而楚天,很可能就是那个……能打开源界大门的‘钥匙’。”
“源界……”血手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忌惮交织的复杂光芒,“若真如此,那他身上的秘密,足以让整个九荒界为之疯狂!”
“所以他必须死。”老妪的语气斩钉截铁,“在他彻底掌控那股力量之前,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血手真人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传我命令,将我太玄门收藏的所有‘引魂丹’,全部送到摘星台。另外,通知幽冥教那边,就说……我们有笔大生意要谈。”
“师兄,你要做什么?”老妪皱眉。
“既然他不肯来,那我们就把战场,摆到他面前去!”血手真人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我就让他看看,我太玄门,究竟在谋划什么!”
一场针对楚天的、更加狠辣的杀局,正在东渊太玄门总部,悄然拉开序幕。
而此刻,那位身在南域小镇,易容成村姑的圣女,正提着竹篮,走上了前往南域腹地的道路。
一场山雨,即将来临。
两位宿命中的男女,正从不同的方向,走向同一个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