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云清正脸上笑容彻底僵死，却无法形成一个除了惊恐以外的任何表情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的油彩颜料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正滑稽地慢慢滑落。
一股强烈的虚脱感从脚底板直冲到头顶上，让她几乎要晕倒了。
大脑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唯有两个字如同丧钟般反复敲响。
完了！完了！全完了！
她目光艰难地看向身旁，那个她刚刚还指着说是“俺哥王二狗”的男人。
墨规的反应更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他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连一点点试图补救的姿态都懒得摆出来。
他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的认命感。
云清正气死了。
在墨规的神情里，有“看吧我早说了”，有“让你不听我的”，有“这下彻底搞砸了”，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可恶的嫌弃。
就这一下，云清正感觉自己像个在台上卖力演出却突然发现自己没穿裤子的小丑。
所有的伪装，所谓的机智，试图蒙混过关的努力，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而唯一的观众兼临时搭档，正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划清界限。
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紧接着是更深的恐惧和滔天的怒火！
不是气卫长风和云承意，更多的是气自己！
气自己怎么就那么蠢！
气自己为什么非要自作聪明地加戏！
更气墨规这副“早就料到你会坏事”的死样子！
她恨不得立刻地上裂开一条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嘎巴一下死了算了！
这些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卫长风的眼睛。
他目光在墨规和云清正之间转了转，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疑惑：“云清正？承意师妹，这位是……？”
他果然不记得！
或者说，前世的他，此刻根本还不认识这个家族里微不足道的旁系女子。
云承意立刻抢着回答道：“长风师兄，她是我们云家一个早就被放弃的旁支女儿，灵根差得离谱，没想到居然跑来这里，还跟这种魔道妖人混在一起，真是丢尽了我们云家的脸！”
她看向云清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巴。
云清正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恨意和怒吼。
就是这两个人！
一个虚伪狠毒，踩着她的尸骨上位！一个骄纵恶毒，前世就没少给她使绊子！
现在，一个用看垃圾的眼神看她，一个则用那种看似温和但实则居高临下的探究目光打量她，仿佛她不过是一件玩物！
她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用最残忍的方法撕碎他们，将她们千刀万剐，吃肉喝血在扔进茅坑里淹死！
但她不能。
实力悬殊，身份暴露，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墨规在旁边。
虽然暂时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但这蚂蚱显然也不太可靠。
她必须忍。
云清正极力低下头，让散乱的头发遮住自己扭曲的表情，努力扮演一个胆小怕事突然被身份高贵的本家小姐认出而惊慌失措的旁系女儿形象来。
“……是，是我……对，对不起，惊扰了二位仙师……我，我这就走……”
她说着，就想往墨规身后缩，试图制造机会溜走。
“走？”云承意嗤笑一声，“撞破了我们的谈话，还想走？师兄，不能放他们走！”她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并未立刻表态，他只是看着云清正，目光在她那花掉妆容的脸上扫过，又瞥了一眼处于戒备状态的墨规。
他脑海中，那古老的意念再次泛起微澜。
「衍阵灵体……虽微弱……确有潜能……目标与幽冥宗关联……风险与机遇并存……」
风险……与机遇么？
有意思。
一个被家族放弃，本该庸碌一生的旁系女儿，竟然有如此胆量，还和幽冥宗的魔君搅在一起。
她听到了多少？又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暂时压下脑海中声音提出的“控制或清除”的建议。
比起一个明确的敌人，一个充满变数且似乎藏着秘密的东西，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更何况，还能借此机会……
他目光转向墨规，眼中的温润渐渐被战意取代。
“幽冥宗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你。看来，你与我家这位不成器的师妹，倒是颇有缘分啊？”
清理门户是小事，若能在此擒下或重创幽冥魔君墨规，那才是扬名立万，巩固地位的大好机会！
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功劳。
墨规冷哼一声，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卫长风，少来这套假惺惺。要打便打，废话怎么那么多。”
他暗中对云清正传音：「蠢货！发什么呆！找机会跑！出门往东南跑！」
云清正一个激灵。
就在这时，卫长风似乎觉得时机已到，不再多言，周身灵力蓦然鼓荡起来，那柄象征着正义的剑影在他身后凝实，炽白的剑光吞吐不定。
“墨规！你屡犯仙盟律条，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他朗声喝道，声音大的传遍半条街，先占稳了道德制高点。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已直劈墨规。
声势骇人，显然打算速战速决。
墨规早有准备，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云清正，双手成诀，周身爆发，形成一道厚重的黑色灵光。
轰！——
剑光与黑壁猛烈碰撞之下，爆发出惊人的气浪和巨响，这脆弱的木头老楼被炸飞半截，周围的摊位被瞬间掀翻，人群惊呼尖叫着四散奔逃——
“不，不好了！是幽冥宗！是墨规！！魔头出来了，快跑啊！”
周围的散修还是世家子弟，试问哪个没有听过他幽冥宗响亮亮的名号，只相信他们看到的画面——
卫长风天降正义，在河曲坊市发现魔头踪迹，行侠仗义，替天行道。
这一下算是彻底被认出来了，墨规听着周围的声音，后槽牙都要磨碎了。
“走啊傻缺！”
墨规再次对云清正低吼一声，自己则主动迎上卫长风，两道身影瞬间缠斗在一起，灵光爆闪，剑气阴风肆虐，场面一片混乱。
反正黄泥巴掉裤裆，怎么洗都是屎了。
这破名声也不是顶了一天两天，还不如狠狠打这伪君子的脸。
云承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交手惊了一下，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就想绕过战团去抓想要趁乱溜走的云清正。
“云清正，你勾结魔道！站住！”
好熟悉的屎盆子。
云清正头皮发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李敖哥教的身法运用到极致，赶紧连滚带爬地朝着墨规指示的方向冲去！
她甚至不敢回头。
一头撞进那条狭窄潮湿堆满垃圾的巷子，拼命向前跑。
“这边！左转！”墨规的声音突然在她前方响起。
他竟然这么快就摆脱卫长风跟上来了？
还是说他根本没硬拼，只是虚晃一招子？
云清正也顾不上多想了，跟着前面那道身影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疯狂穿梭。
墨规对此地异常熟悉，总能找到最偏僻难走的路径。
直到身后的打斗声和追赶声似乎渐渐远去，两人才在一个堆满破筐的死胡同角落里暂时停下，剧烈地喘息着。
“咳…咳……你……你刚才是不是想害死我！”
云清正喘匀了一口气，立刻对着墨规怒目。
“你早就知道会被认出来对不对？你故意看我的笑话！”
墨规靠在墙上，调整着呼吸，闻言瞥了她一眼，语气冷冰冰还带着嘲讽：“我提醒过你闭嘴。是你自己蠢，非要演那一出‘王记炼器坊’的大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吗？”
“我那是在救场！”
“你那是在自爆！”
“要不是你非要跟过来，我能这么倒霉？”
“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被卫长风抓回去‘清理门户’了！”
两人压低声音，像两只炸毛打架的猫，在角落里互相瞪着，无声地用眼神厮杀。
“行了！”
墨规率先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峙。
“卫长风没那么容易甩掉，他很快会追上来。必须立刻离开坊市。”
“还没找到炼地晶的呢！”
“你脑子有坑啊！……”
墨规瞪着她，两人再次悄无声息地摸出巷子，混入依旧有些混乱的人群，朝着坊市边缘快速移动起来。
经过一个卖武器的摊位时，云清正的目光猛地被摊子角落一把其貌不扬的短刀吸引了。
那刀身黝黑，毫无光泽，但刀锋却透着一股子冷冽和戾气。
前世惨死的画面、刚才卫长风那虚伪的脸、云承意那鄙夷的眼神，瞬间在她脑中爆炸。
她需要力量！
她需要一件武器！
她不能再这样任人宰割，只能狼狈逃窜！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冲动涌上心头，她猛地停下脚步，在墨规愕然的目光中，转身冲到那个摊位前，将自己怀里所有的灵珠，连同之前卖剑穗攒下的零花钱，全都掏了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摊主面前。
“老板！那把黑刀！我要了！”
摊主和墨规都愣住了。
那摊主看着眼前一小堆杂七杂八面额不大的灵珠，撇撇嘴。
“姑娘，这点钱……”
“够不够就这些！”
云清正眼睛发红，死死盯着那把刀，“卖不卖？！”
好像不卖她就要自刎了。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吓人，摊主嘟囔了一句“穷鬼”，但还是麻利地收了钱，把刀递给她。
云清正一把抓起那柄沉甸甸，冰凉刺骨的黑刀，手指握住刀柄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联系感油然而生，仿佛这刀本就该属于她。
她猛地抽出半截刀身，黝黑的刀锋在阳光下竟不反光，只隐隐流动着一丝血色的暗纹。
“卫长风……云承意……”
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恨意。
“等着……迟早把你们剁成臊子！”
一旁的墨规看得眼皮直跳，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低吼道：“你疯了吗？！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快走吧祖宗。。再不走，待会变成臊子的就是你！”
他几乎是强行拖着还沉浸在复仇幻想中的云清正，迅速消失在坊市边缘中。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卫长风的身影出现在坊市出口。
他感知着空气中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印记波动，又看了一眼云清正刚刚买刀的那个摊位，眼中笑意更深了。
买了武器？是想反抗我么？
有趣。
「追踪继续……方向确认……幽冥宗活跃区……」
“呵……墨规，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有趣的累赘。”
他并不十分着急，猫捉老鼠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既能追踪墨规的据点，又能顺便观察一下那个有趣的师妹，或许还能让“它”更清晰地捕捉那灵体的特性……
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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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反派携带天道系统已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