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山脉,主峰之巅,巍峨的议事大殿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缭绕的妖云中若隐若现。
殿内弥漫着一种沉凝而有序的氛围,妖气虽重,却各安其位,显示出此地主人治下的严谨。
当那柳毅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主位之上时,早已接到隐秘讯息、在此静候多时的白素贞、柳渊、柳源,以及化作小白犬模样、却按捺不住兴奋、尾巴高速摇摆的苟云,皆是神色一凛,迅速收敛心神,上前恭敬见礼。
“恭迎老爷\/父亲回山!”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柳毅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着大殿四周轻轻一按。刹那间,一道肉眼不可见、却坚韧无比、仿佛隔绝了时空的透明结界瞬间升起,将整个大殿内外彻底封禁,确保此间即将进行的谈话,纵是金仙神识,也休想探入分毫。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殿内核心的几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如同古钟轻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直抵心神:
“今日召集尔等,有至关紧要之事相告,关乎我黑水山一脉之未来气运。”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缓缓掠过风姿绰约、眉宇间隐含忧色的白素贞,以及面容尚带稚气却眼神坚毅的次子柳渊,最后落在气质更为沉稳内敛的长子柳源身上。
“吾之本相,尔等或早有猜测,今日便明言告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沉稳,“吾并非那游方书生柳毅,其不过是一时方便之假名。吾之真身,乃是昔年纵横四海,后被镇压于东海之眼的——覆海大圣,焦富。”
“焦富”二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
白素贞早已知晓内情,此刻只是眼波微动,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但神色尚算平静。
而柳渊、柳源,尽管心中早有诸多猜测,隐隐感觉到这位“父亲”绝非常人,但当这威震三界的名号被亲口证实,依旧感到心神剧震,仿佛有一幅浩瀚而古老的画卷在眼前骤然展开!
那是属于他们血脉源头的辉煌与沧桑!就连蹲坐在一旁的苟云,也猛地抬起头,乌溜溜的狗眼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愈发热切的崇拜,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呜”声。
覆海大圣!它竟然一直跟随在如此传奇的人物身边!
柳毅,或者说焦富,并未在意他们的震惊,继续以平缓而清晰的语调说道:“多年来,吾以此柳毅之貌隐姓埋名,行走于凡尘俗世,非是游戏人间,实有不得已之苦衷。”
他言简意赅,却将那段波澜壮阔、凶险万分的经历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远赴苦寒辽东,于龙兴之地,行那逆天之举,强行吞噬、炼化那道关乎一方气运的赤金龙气,斩断其潜藏之国祚。
东渡海外扶桑,洞察其岛国根性中的隐忍与凶戾,为防患于未然,祭出灵宝坎源剑,悍然斩断其圣山龙脉,强夺其半壁国运本源,也因此引动天道震怒,降下那旨在“抹除”存在的煌煌天罚。
最终,在东海海眼那绝险死地,与天威抗衡,九死一生,于毁灭中争得一线生机。
这些经历,在他口中娓娓道来,虽语气平淡,未加渲染,但其间蕴含的胆魄、决断、神通,以及那步步惊心、与天争命的凶险,却如同无形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柳渊听得双目炽热,呼吸都不自觉地粗重起来,对父亲那逆天而行的霸气道心驰神往;柳源虽面色沉静,但紧握的拳心和微微闪烁的目光,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澎湃;白素贞更是听得玉容数次微微发白,仿佛能亲身感受到那一次次生死关头的大恐怖与大决绝。
“……如今,诸多因果纠缠,已然惊动天庭。”焦富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静,却让殿内刚刚因他的经历而激荡的气氛骤然绷紧,“半月之前,天庭使者,太白金星李长庚,亲临东海,代玉帝传下招安旨意。”
“吾已应下此事。”焦富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死寂,“半年之期将至,不日,吾便需动身,前往天庭,面见玉帝。”
他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众人写满震惊与担忧的面容,最后定格在白素贞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去天庭,是福是祸,是机缘还是牢笼,前程未卜,吉凶难料。故而,黑水山这片我等苦心经营的基业,以及尔等之安危与未来,需在吾离去之前,早作筹谋,妥善安排,以应对一切可能之变数。”
言罢,他并未解散那隔绝内外的结界,而是心念微动,一道无形的神念传讯,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出去,瞬间抵达常驻黑水山的常柳、胡、黄、白、灰五族核心主事者的心神之中。
不过片刻功夫,只听得殿外破空之声接连响起,常金花、胡三、黄四、鼠公鼠婆、白老太等妖王,如同受到召唤的流星,精准地落入大殿之中。
这些妖王甫一落地,立刻感受到殿内那非同寻常的凝重气氛,以及端坐主位之上那位柳毅身上散发出的、与他们平日所知截然不同的、深不可测宛如渊海的恐怖气息。
他们心中虽惊疑不定,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收敛自身妖气,恭敬地向着主位躬身行礼:
“参见……参见老祖!” 他们刻感受到那远超认知的威压,称呼都有些迟疑。
焦富目光如电,扫过下方这几位黑水山真正的中流砥柱,沉声开口,声音如同闷雷,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威严:
“诸位,今日召尔等前来,是要告知一事。吾之真实身份,并非柳毅。”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足以让群妖心神摇曳的名号,“吾乃,覆海大圣,焦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