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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能源研究所外围的丘陵地带,晨雾如轻纱般尚未散尽,带着几分寒意,舔舐着裸露的岩石与泥土。郝剑宽厚得几乎能覆盖整个岩面的手掌,正稳稳按在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岩石上。这位典型的熊系壮汉,此刻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块垒分明,在薄雾中泛着健康的油光,每一寸肌理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汗水,如同刚从泉眼中涌出的溪流,顺着他背部肌肉的沟壑蜿蜒流淌,最终在脚下积成一小片湿润的水洼,映出他坚毅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随即猛地发力,低沉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那重达三百公斤的岩石,竟像是被一股无形巨力掀动,发出“轰隆”一声沉闷巨响,硬生生翻倒在一旁,露出底下被精心伪装、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红外感应装置。

“这里的感应范围要扩大十五米。”他瓮声瓮气地说着,声音像是从厚实的胸膛里直接震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从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心里掏出一根荧光棒,手腕一拧,“啪”的一声轻响,棒体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他俯身,将这枚红色标记牢牢插在新规划的警戒线上,那红色在晨雾中格外醒目,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血线。

身后传来金属支架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两名工兵正费力地固定一台定向声波武器的沉重基座,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支架仍有些摇晃。郝剑回头瞥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大步流星走过去,单掌轻轻按住那摇晃的支架,一股沉稳的力量传来,支架立刻纹丝不动。“地基没打牢,”他言简意赅,“再来三袋速凝水泥。”他的语气平淡,却让那两名工兵脸上露出羞愧之色,连忙应是。对郝剑而言,任何一丝一毫的疏漏,都可能在未来酿成无法挽回的灾难。他不允许自己的防线上出现哪怕一个蚁穴。

陈晓墨靠在军用越野车的车门边,指尖夹着一支从未点燃的香烟,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随着他手指的轻微颤抖簌簌落下,又断了一截。他看着不远处郝剑如同蛮牛般,徒手将碗口粗的钢筋拧成麻花状,用以加固那本已十分坚固的铁丝网,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郝剑这种近乎自虐的强悍的敬佩,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文人对这种纯粹力量的疏离感。“熊瞎子,”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这样折腾下去,怕是等不到敌人来,自己先累垮了。”他用了这个略带戏谑的绰号,却并非真的嘲讽,更像是一种战友间独有的亲昵。

“俺们熊系的字典里,就没有‘累’字。”郝剑头也没回,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泥土,动作干脆利落。他身上的迷彩服,因为体型过于壮硕,第二颗纽扣早就不知在何时被撑飞了,露出胸前那道狰狞扭曲的刀疤——那是在南疆缉毒时,与毒贩近身搏杀留下的永久纪念品,每一道褶皱都记录着生死一线的瞬间。他蹲下身,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反步兵雷的引信,动作与他粗犷的外形形成了奇妙的反差,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细致。“倒是你,杵在那儿当电线杆子,”他终于抬眼看了陈晓墨一下,眼神锐利,“不如帮凌丫头调试监控,她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他知道陈晓墨心思缜密,擅长这些精细活儿,只是此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挂在郝剑胸前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杂音,干扰声刺耳。紧接着,凌希玥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穿透了这阵杂音,清晰地传来:“郝队,西北方向三点钟位置,红外成像仪捕捉到异常热源反应,数量不明,正在快速接近。”她的声音虽然冷静,但细心听,仍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郝剑的身体,在听到“异常热源”四个字的瞬间,如同被瞬间冻结的钢铁,猛地绷紧。所有的疲惫仿佛在刹那间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高度的警惕与冰冷的杀意。他那只刚才还在检查引信的大手,闪电般按在了腰间的军用匕首上,刀柄的粗糙触感给了他一丝安心。几乎同时,他脚边的黑豹和闪电——两条战功赫赫的退役德牧警犬,也猛地竖起了耳朵,原本耷拉的尾巴瞬间绷紧,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目光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远处的树林深处,传来枝叶被扰动的“沙沙”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晨雾中,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快速移动的黑影,如同鬼魅般穿梭。

“各单位注意,b区进入一级戒备!”郝剑的声音通过战术通讯器,瞬间传遍了整个防御网络的每一个节点,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决绝,“自由开火权限开启!重复,自由开火!”

命令下达后的第五秒,那台刚被固定好的定向声波武器,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闷的低频次嗡鸣。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目标的身体内部。陈晓墨就站在不远处,亲眼看见百米外那片原本看似平静的灌木丛,突然像被狂风席卷般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三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三个黑影痛苦地翻滚出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如同地狱的恶鬼。

郝剑缓缓摘下战士头盔,露出一张憨厚朴实、甚至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但此刻,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的杀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看来,孙天煜那条毒蛇的人,终于按捺不住,要露出獠牙了。”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碾死了几只烦人的蝼蚁。

当凌希玥带着技术组匆匆赶到时,战斗早已结束,现场已经被清理得井然有序。三个穿着吉利服、企图伪装渗透的雇佣兵,被反剪着双手,狼狈地跪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痛苦与恐惧。其中一人的迷彩服右臂上,赫然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标记——那是臭名昭着的幽灵雇佣部队的象征。郝剑正用他那只穿着厚重军靴的大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一具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尸体手腕上,脚下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变形的战术手表外壳碎裂。他弯腰,用匕首小心地挑出里面一枚几乎难以辨认的微型存储卡,眼神冰冷地看着它,仿佛那是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是诱饵。”一直沉默观察的陈晓墨突然开口,他蹲在一名被声波武器震晕过去的雇佣兵身边,动作轻柔地如同在对待一件易碎品,指尖轻轻拂过对方耳后的皮肤,那里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针孔。“皮下有追踪器,”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他们是故意被活捉的,目的是为后续大部队标记我们的精确位置。”

郝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骨节摩擦发出“咔咔”的轻响,那枚小小的存储卡几乎要被他捏碎在掌心。“这群杂碎!”一声压抑不住的怒吼从他喉咙里爆出,带着被戏耍的愤怒和对敌人卑劣手段的鄙夷。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防御阵地的最前沿,那里,是整个丘陵地带的制高点,也是视野最开阔、防御压力最大的地方。黑豹叼着他的战术背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尾巴不安地快速扫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怒火与凝重。

凌希玥看着那个宽厚如山岳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铁丝网和防御工事之后,晨雾在他身后缭绕,更显得他背影的孤独与决绝。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武器库中偶然看到的郝剑。当时,他正坐在一堆军火中间,将一枚高爆手雷的保险栓,用一根坚韧的细绳系在自己的手腕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里却嚼着干涩的压缩饼干,含糊不清地对旁边检查装备的队员说:“俺爹以前总说,熊虽然笨重,但从不像兔子那样逃跑,就是死,也要站着死,用自己的身体,给身后的崽子们挡住风雨。”那一刻,他眼中闪过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此刻,这个男人,正用他那如同钢铁铸就的身躯,为身后的研究所,为那些需要保护的人,筑起一道真正的、坚不可摧的——熊之铁壁。而他自己,就是那铁壁最前沿,最坚硬,也最孤独的一块基石。

伪装网下的枯草被压出一道浅浅的轮廓,郝剑像头蛰伏的棕熊,沉重的呼吸透过战术面罩,在冰冷的镜片上凝结成转瞬即逝的白雾。他的指节因为长时间握持望远镜而微微发白,十公里外的公路在视野里缩成一条灰线,三辆印着昆仑能源标志的集装箱卡车正以一种诡异的匀速爬行,轮胎碾过碎石路面的声响仿佛顺着风都能传到耳边——那是昨天从他们眼皮底下被劫持的运输车队,此刻却像三只择人而噬的铁皮巨兽。

丫头,查一下这几辆车的实时定位。他按下喉头通讯器,声音里带着刚嚼过压缩饼干的干涩。

正在入侵交通监控系统...等等!凌希玥的声音突然拔高,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打的急促声响,这些车的行驶轨迹有问题!它们在绕开所有电子眼,就像...就像早就知道监控盲区!

郝剑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观察手,镜片上还残留着他额头的温度。他从弹药箱里取出pF98式反坦克火箭筒,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到脊椎。通知指挥部,准备迎接客人。撕开火箭弹包装的动作异常轻柔,指腹摩挲过冰凉的弹体,仿佛在抚摸情人细腻的肌肤,告诉陈组长,他要的活口,俺给留一个。最后那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第一辆卡车在距离防御阵地八百米的弯道处突然加速,引擎的咆哮撕破了高原的宁静。集装箱侧面的铁皮轰然炸开,露出里面狰狞的四联装机关炮,炮管转动时闪烁着嗜血的寒光。郝剑算准对方射击死角,在机关炮喷出火舌前的刹那扣下扳机。火箭弹拖着橘红色尾焰划出完美弧线,在驾驶室后方三米处精准引爆。剧烈的爆炸将卡车掀翻在地,油箱起火产生的黑烟如同巨大的墨柱直冲云霄,将湛蓝的天空撕开一道丑陋的伤口。

装天!郝剑甩掉滚烫的发射筒,金属筒身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第二枚火箭弹已经递到手里,他甚至能感觉到弹药手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指尖。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研究所地下三层,陈子序正盯着监控屏幕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才是真正的熊系铁壁...比当年在边境时更稳了。屏幕上,郝剑魁梧的身影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像座移动的堡垒。

当最后一辆卡车冒着黑烟瘫在路边时,郝剑的战术背心里已经空了六个弹夹。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迷彩服上晕开深色的花。抓起被流弹打穿的钢盔扣回头顶,弹孔边缘的灼痕还在发烫。黑豹突然狂吠起来,四肢绷紧如拉满的弓弦,朝着卡车残骸猛冲过去。郝剑心头一紧,那畜生的直觉向来比雷达还准,他跟着翻过铁丝网,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的脆响。

车厢里蜷缩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胸前挂着昆仑能源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人笑得一脸斯文。看见郝剑走近,那人突然从实验服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动作快得像道闪电。电光火石间,郝剑做出了本能反应——他像在军营里训练过千百次那样,左脚尖碾地旋转,侧身用左臂格挡开对方的手腕,同时右拳精准击中那人肋下。骨骼碰撞的闷响混着一声压抑的痛哼,俘虏像只被煮熟的虾米般弓起身子。

俺最讨厌背后捅刀子的。郝剑拎起瘫软的俘虏,对方怀里掉出的不是预想中的引爆器,而是一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里,七个穿着特种兵服的年轻人笑得灿烂,背景是喀喇昆仑山的皑皑雪峰。前排左数第三个,正是二十岁的郝剑,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胳膊上缠着代表新兵的红绸带。

俘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涌出黑色的鲜血,在洁净的白大褂上触目惊心:告诉...告诉陈子序...林浩东是被冤枉的...每个字都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郝剑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林浩东——这个名字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深处紧锁的闸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高崇明沉稳如磐石的声音:所有单位注意,敌人主力已从东南方向突破,重复,东南方向失守。

他猛地回头,看见远处丘陵的轮廓线上,数十辆越野车正如同挣脱堤坝的黑色潮水般涌来,引擎的轰鸣汇聚成沉闷的滚雷。郝剑将俘虏扛到肩上,对方轻得像捆棉花。他对匆匆赶来的陈晓墨吼道:带他去见陈组长!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自己则抓起地上的95式轻机枪,朝着最密集的火力点开火,枪口跳动的后坐力顺着胳膊传到胸腔,震得牙齿发麻。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金色的光束斜斜地打在郝剑宽厚的背影上。这个能徒手掀翻装甲车的熊系壮汉,此刻正站在防御阵地撕开的缺口处,像一尊用钢筋铁骨铸成的铁塔。黑豹和闪电在他脚边低吼,尾巴绷得笔直,枪口喷吐的火舌映红了他憨厚却异常坚毅的脸庞,汗珠顺着脸颊的沟壑滚落,在下巴处凝成水珠坠落。

弟兄们,还记得新兵连的誓词吗?他的声音通过战地广播传遍整个昆仑防线,电流声中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俺们就是昆仑的城墙,就算是装甲车来了——

也要用身体挡住!数百名士兵的怒吼汇成洪流,像海啸般淹没了枪炮声。不同方向的掩体后,士兵们纷纷站起身,将枪管架在滚烫的岩石上,有些新兵的手还在抖,却没人后退半步。

凌希玥在监控屏幕前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那个独自面对钢铁洪流的背影,突然发现郝剑后颈处,有一个极小的狼头纹身——银灰色的线条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利剑特种部队的标志,只有在最惨烈的战斗中活下来的士兵,才有资格在退出时刺上这个永不褪色的印记。

陈晓墨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第一次将那支从不点燃的香烟收进口袋,手指在烟盒上留下深深的压痕:熊瞎子虽然蠢,走路能撞断电线杆,但他筑起的墙,从来没塌过。当年在滇缅边境,就是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家伙,背着受伤的她在雨林里跑了四十里山路。

远处的交火声中,隐约传来郝剑粗豪的笑骂:孙天煜你个龟孙子,有种冲爷爷来!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子弹在他脚边溅起尘土,他却像没看见似的,抱着轻机枪打出一个长长的点射,远处一辆越野车顿时冒起黑烟,打着旋儿撞在巨石上。

黑豹突然扑到他身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郝剑低头,看见鲜血从军犬的腹部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作战靴。他轻轻抚摸着黑豹逐渐冰冷的额头,然后缓缓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倒映着远处不断逼近的黑色洪流。

来吧。他将轻机枪的背带勒紧,枪口稳稳地指向地平线,让俺看看,今天是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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