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焊点崩开的瞬间,我整个人顺着铁皮边缘滚了进去。
天台的风比刚才更猛,吹得人站不稳。顾明远站在直升机舱门口,枪口还指着江叙白的脑袋,而江叙白半边身子歪在护栏上,胸口全是血,可那把破枪还是死死举着,对准顾明远的心口。
我没时间喘气,爬过去直接扑到他身边,手一摸他脖子,脉搏还在跳,就是弱得像快没电的震动模式。
“你是不是有病?”我咬牙切齿地骂他,“别人拿枪指着你,你就不能先躲一下?”
他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顾明远的方向,眼神亮得吓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我也在等。
我从校服内袋掏出那枚滚烫的子弹壳,指尖划过“G.S”两个字,又翻到另一面,Z.Y的刻痕还在。这玩意儿不是追踪器,是编号,是我们俩从出生那天就被打上的标签。
我伸手探进江叙白的衣服口袋,摸出他一直藏着的那半块银坠。冰凉的金属贴在我掌心,纹路清晰,边缘有个锯齿状缺口。
我又扯下自己颈间的吊坠,红绳早断了,只剩个残头挂在手腕上。两块银片凑在一起,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月光正好照下来,家纹浮现——一条盘龙缠着“沈江”二字,中间嵌着颗心形图案,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的,泛着暗红的光,像刚浸过血。
顾明远盯着那吊坠,突然笑出声:“你们还真拼上了?挺浪漫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里多了个针管,透明液体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蓝光。
“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吗?”他语气轻得像在讲课,“基因匹配度98.7%,全球唯一一对能激活‘记忆回放’的双生体。你们不是兄妹,也不是恋人,你们是我造出来的钥匙。”
我听得想吐。
谁家反派临死前不说点狠话,非得搞学术汇报?
我低头看江叙白,他脸色发青,呼吸越来越浅,但眼睛一直睁着,死死盯着我。
“我妈……”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跳楼前攥着这吊坠,说让我去找……那个打穿她心脏的人。”
我脑子嗡了一下。
记忆回放自动启动,画面闪断,雪花乱跳。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强制刷新。
镜头拉近,暴雨夜,医院顶层天台,一个女人穿着墨绿旗袍被推上来,她怀里抱着襁褓,手腕上缠着黑绳,绳头挂着U盘。
男人戴狐狸面具,举枪对准她。
她没求饶,只把吊坠塞进婴儿衣服里,然后猛地撞向护栏——
坠楼瞬间,她回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嘴唇动了动。
我没听清她说什么,可现在,我懂了。
她不是在告别。
她在标记仇人。
画面崩碎,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电流声。能力到极限了,再撑一秒可能就要变植物人。
但我没松手。
我把合体的吊坠攥紧,尖角朝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冲向顾明远。
他愣了半秒,大概没想到一个高中生能爆发出这种速度。我扑上去的时候,他正要捏针管,我抬手就是一刺。
金属边缘直接插进他右眼眶。
“啊——!”
他惨叫着后退,手一抖,针管飞出去,砸在地上碎了。面具被带歪,露出半张脸——眼角有颗痣,下巴一道疤,跟十年前档案照片上一模一样。
我喘着气,拔出吊坠,血顺着金属纹路往下滴,在月光下像条红线。
记忆回放最后一帧强行加载——
同样是这片天台,同样是暴雨夜。
年轻版的顾明远摘下面具,露出这张脸,蹲在襁褓前,伸手想拿走吊坠。
可婴儿突然睁眼,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新生儿。
他甩不开,干脆掏出枪,对准婴儿太阳穴——
画面定格。
我跪在地上,浑身脱力,眼前一片模糊,可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终于看清了。
十三年前想杀我的人,不是什么神秘组织,不是命运捉弄,就是眼前这个满嘴仁义道德的畜生。
我低头看手里的吊坠,两片合在一起,还在滴血。心形图案中央,多了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撑开的。
江叙白咳了一声,嗓子里全是血沫子。
“喂。”他伸手碰了碰我手腕上的黑绳,“U盘……还在吧?”
我点头:“在呢,存了你偷拍我午睡的丑照。”
他扯了下嘴角,算笑了。
顾明远靠在直升机舱门边,右眼全是血,可他还活着,嘴里不停念叨:“你们逃不掉的……b3计划不会停……你们本就是我的作品……”
我说不出话,只想再给他补一刀。
可就在这时候,江叙白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别杀他。”他说。
我瞪他:“你疯了吧?这人想杀了我们两次!”
“留着他。”他声音低下去,几乎听不见,“证据链……还没闭环。”
我愣住。
对,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
他是顾氏董事长,背后牵着几百条人命,光我们俩的记忆回放不够定罪。得让他活着,当庭认罪,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十三年是怎么被偷走的。
我松开手,任由吊坠垂在掌心。
风小了些,雨也快停了。远处传来警笛声,应该是我之前设的“死人按钮”触发了群发机制,证据已经送到该去的地方。
江叙白靠在护栏上,呼吸越来越慢,眼皮开始打架。
“喂。”我拍他脸,“别睡,救护车马上就到。”
他嗯了一声,手指却还在动,轻轻摩挲着合体吊坠的裂痕。
“你说……”他喃喃,“这玩意儿要是修好了,能不能当传家宝?”
我差点笑出声:“你想得美,等你活到八十岁再说。”
他闭上眼,嘴角还挂着笑。
我抬头看顾明远,他瘫在地上,左手抽搐,右手死死抓着那枚掉落的针管残骸,嘴里还在重复:“重启……必须重启……”
我走过去,一脚踩碎玻璃管。
蓝色液体渗进水泥地,像一滩化不开的毒。
我转身回到江叙白身边,把他往自己肩上扛。这家伙重得跟头猪似的,可我不敢放下。
晨光从东边冒头,照在天台边缘的弹壳上,一枚枚泛着冷光。
我最后看了眼那枚染血的合体吊坠,把它塞进江叙白衣服口袋。
风一吹,他衬衫鼓起来,像只快散架的纸飞机。
我扶着他往楼梯口走,一步,两步。
身后,顾明远躺在血泊里,右眼空洞,左手指着天空,嘴唇一张一合。
我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