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手机暗下去的瞬间，靠在林薇肩上的陆沉舟忽然动了。
不是惊醒，是那种瞬间从松弛切换到紧绷的利落——他直起身时动作没半点滞涩，手已经精准地捞过桌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两下，解锁的光映亮他眼底的冷意。
林薇没说话，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她看见他拇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按预案，收网。” 发送对象是调查组的加密代号，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指尖在屏幕边缘顿了顿，又补了条：“活的，我要亲自审。”
“高远在外头？”林薇轻声问。她听见院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不是巡逻警卫的节奏，更像刻意放轻的等候。
陆沉舟“嗯”了一声，起身往门口走。军装外套还搭在沙发扶手上，他随手拎起来往肩上一搭，动作里带着股迫人的气场，刚才那点疲惫像被风吹散了似的。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眼林薇，眉头微蹙：“别出门，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开门，高远会留两个人守着院子。”
“我知道。”林薇点头，目光落在他没扣好的衣领上，忍不住起身走过去，抬手帮他把最上面那颗纽扣扣好。指尖碰到他脖颈时，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脉搏跳得又沉又快——他看着冷静，实则全身的神经都绷着。
陆沉舟没躲，任由她的手指在领口轻动。等她收回手，他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动作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思：“等我回来。”
门“咔嗒”一声关上，院子里很快传来高远的声音，压低了却清晰：“首长，调查组那边已经到位，‘猎枭’现在在老城区的私宅里，刚和境外那边通完电话。”
“走。”陆沉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脚步声越来越远，接着是引擎启动的轰鸣，很快消失在巷口。
林薇站在门口愣了几秒，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桌上的温水还冒着热气，是刚才给陆沉舟倒的，他没顾上喝。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温刚好，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收网，听着干脆，可“猎枭”是什么人？是在部队里混到高位的老狐狸，手里肯定攥着不少底牌，真要抓他，哪有那么容易。
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放着她之前整理的ptSd干预笔记，其中有几页是专门针对陆沉舟的——他的触发点、缓解方式，还有每次情绪波动后的状态记录。她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写着“陵园雨后，情绪崩溃，需持续关注”，笔尖顿了顿，又添了句“收网行动中，注意应激反应”。
刚放下笔，院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不轻不重，三下一组，是之前约定好的安全信号。林薇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穿便服的警卫，是高远留下的，其中一个递过来一个对讲机：“林护士，高参谋说这个您拿着，有情况直接呼我们，我们就在院外值守。”
林薇接过对讲机，沉甸甸的，上面已经调好频道。她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关上门，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窗外的雨小了些，风刮过树梢，沙沙响得让人分心。她把对讲机放在手边，重新拿起笔记翻着，可目光总往门口飘，耳朵也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没有枪声，没有喧哗，连远处的车声都很淡，可越安静，心里越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讲机突然“滋啦”响了一声，是电流声，接着传来高远压低的声音：“目标已控制，无伤亡，正在返程。”
林薇的心猛地落回肚子里，手里的笔记差点掉在地上。她对着对讲机说了句“收到”，声音里忍不住带了点颤——控制住了，活的，陆沉舟没出事。
悬着的石头刚落地，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你父亲的项目，真的干净吗？”
林薇的脸色瞬间白了。
又是这套把戏。之前用学术泄密的由头没扳倒她父亲，现在趁陆沉舟去抓“猎枭”，又来搅局。她攥着手机，指尖冰凉——对方是算准了这个时候陆沉舟顾不上她，算准了她会慌，想让她乱了阵脚，甚至可能想逼她联系陆沉舟，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深吸一口气，把短信删了，然后拉黑了那个号码。不能慌，陆沉舟说过，越到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找出之前李工团队出具的技术澄清报告，复印件就放在里面，上面盖着总装的红章，白纸黑字写着“无任何违规”。
拿着报告，心里踏实了些。她知道对方没底牌了，只能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骚扰，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慌了——“猎枭”落网，他们怕了。
院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时，林薇几乎是跑着去开的门。
陆沉舟走在最前面，军装外套的袖口沾了点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还带着点刚结束行动的锐利。他身后跟着两个调查组的人，押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头发花白，穿着考究的中山装，即使被押着，腰杆还下意识地挺着——想必就是“猎枭”了。
男人的目光扫过林薇，带着点阴鸷的打量，像毒蛇似的，看得人后背发毛。陆沉舟立刻侧身挡在林薇身前，眼神冷得能结冰：“带走，关审讯室，任何人不许见。”
调查组的人应了声“是”，押着男人往巷口的车走。男人路过陆沉舟身边时，突然笑了，声音沙哑：“陆沉舟，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你护得住今天，护不住明天，你身边的人……”
“闭嘴！”陆沉舟的声音像淬了冰，伸手一把攥住男人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闷哼一声，“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男人疼得脸都白了，却还在笑，直到被塞进车里，笑声还飘在雨里，透着股疯劲。
巷口恢复安静，陆沉舟才转过身，看向林薇。她的脸色还白着，眼底有慌，却强撑着没表现出来。他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指尖带着点雨水的凉：“吓到了？”
“没有。”林薇摇头，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他说的都是疯话，我不怕。” 她把桌上的温水递给他，“快喝点水，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顾上喝。”
陆沉舟接过杯子，没喝，就那么握着。他看着林薇，眼神深了些：“刚才是不是有情况？” 他刚才在车里看了眼监控，林薇开门时脸色不对劲，手里还攥着手机，不像单纯等他回来的样子。
林薇没瞒他，把陌生短信的事说了，包括对方提父亲项目的话。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沉了，放下杯子就去拿桌上的加密电话。指尖刚碰到听筒，林薇拉住他的手：“我已经拉黑了，李工的报告也在，没事的。” 她不想让这种小事分他的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审‘猎枭’，别被无关的人打乱节奏。”
陆沉舟盯着她看了几秒，见她眼神坚定，不像是强撑，才缓缓放下电话。他反手攥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掌心：“你说得对，先办正事。但这事不算完，敢动我的人，我得让他们知道后果。”
这话里的狠劲没吓到林薇，反而让她心里暖了。她知道，陆沉舟从不是只会说场面话的人，他说护着她，就真的会把所有风险都挡在外面。
两人刚坐下没十分钟，高远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个密封袋，脸色凝重：“首长，搜查‘猎枭’私宅时发现的，藏在书架夹层里，是封信。”
陆沉舟接过密封袋，透过透明的塑封能看见里面是张泛黄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像是急着写的。他拆开密封袋，把信纸抽出来，林薇凑过去看，只扫了一眼就皱起眉——信里没写具体内容，只有一串数字，还有几个名字的缩写，其中一个，赫然是“楚”。
楚家。
陆沉舟的指尖捏着信纸，指节发白。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天，忽然冷笑一声：“难怪‘猎枭’刚才那么嚣张，原来还藏着这手。” 他把信纸递给高远，“查这串数字，是账号还是密码，另外，查楚家和‘猎枭’的往来，尤其是近三年的，不管明的暗的，都给我挖出来。”
“是！”高远接过信纸，转身就往外跑，脚步比刚才还急。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林薇看着陆沉舟的侧脸，他眉头紧锁，眼神落在窗外的雨幕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楚家跟‘猎枭’勾结，是不是和三年前的事有关？”
陆沉舟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复杂：“不好说，但肯定脱不了干系。楚家一直想在部队里安插自己的人，三年前‘利刃’行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看来，说不定从一开始，他们就掺了手。”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些：“而且徐老突然进京，说不定也和这事有关。他们是想趁‘猎枭’落网前，把水搅得更浑，让我们查不下去。”
林薇的心又提了起来。楚家、徐老、境外势力，还有刚落网的“猎枭”，这些线缠在一起，比她想象的还复杂。她刚想再说点什么，陆沉舟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加密号码，不是调查组的，也不是部队的。
陆沉舟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接了起来，没说话，只听着。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陆沉舟的脸色一点点变了，从最初的冷硬，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他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都在抖，连呼吸都变粗了。
林薇坐在旁边，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慌得厉害——又出什么事了？
陆沉舟没听多久，大概十几秒，就猛地按断了电话。他盯着手机屏幕，眼神里像是燃着一团火，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浇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沉舟？”林薇试探着叫他，伸手想去碰他的胳膊。
陆沉舟却突然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得椅子在地上划了道刺耳的响。他没看林薇，径直往门口走，脚步乱了，连军装外套都忘了拿。
“首长！您去哪儿？”刚走到门口的高远被他撞了个正着，赶紧拦住他。
陆沉舟一把推开高远，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股说不出的急切和慌乱：“去机场！马上安排飞机！”
“机场？去机场做什么？”高远追着他问，脸上满是茫然。
陆沉舟没回头，只留下一句话，飘在雨里，带着点破碎的绝望：
“张猛……可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