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从林薇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书房地毯上。五十台主机，四十九个仍在运行的“清道夫”系统，这个数字像柄烧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
陆沉舟弯腰拾起照片，指尖捏着纸边，指节泛白，眼神凝重得能凝出冰碴。“技术组。”他沉声道。
高远立刻接通军区技术中心，听筒里的忙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林薇攥紧衣角，能清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像要撞碎胸腔。
“确认照片真实性，追踪信号源。”陆沉舟对着话筒开口，声音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弓弦。
技术组长的回答通过扬声器传来，每个字都裹着冷汗：“首长，照片是真的。我们追踪到信号源，这些系统分散在境外多个地区，彼此间有数据同步。”
书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掠过。林薇扶着书桌边缘，指节攥得发白，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颤音：“一台系统就差点毁掉整座城市，五十台要是同时启动，后果不堪设想。”
陆沉舟结束通话，转向高远：“立即启动全球预警机制，通知所有友好国家的情报部门，共享系统特征和危险等级。”
“首长，这么做可能会引起国际恐慌。”高远犹豫着提醒。
“恐慌总比坐以待毙的屠杀好。”陆沉舟语气斩钉截铁，“现在就去，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凌晨三点，军区指挥中心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却眼神锐利。林薇作为特别顾问被允许进入，她站在大屏幕前，看着上面不断刷新的数据流和闪烁的红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发闷，几乎要站不稳。
“报告！系统002在东南亚被激活，目标疑似该国金融中心，正在渗透交易系统。”技术员的声音打破沉寂。
“系统003出现在中东，已突破当地军方初级防火墙，正在窃取机密文件。”
坏消息接踵而至，短短两小时内，已有十二台系统相继启动，像一颗颗埋在全球各地的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它们在自我进化。”技术组长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撑着操作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002系统改进了攻击算法，清除效率比之前的001系统提高了百分之三十，防御能力也增强了。”
陆沉舟站在指挥台前，背影挺拔如松，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找出它们的共同点。这么多系统同时运作，不可能没有统一的控制中心。”
“可能是云服务器在背后操控。”技术组长一边快速敲击键盘，一边分析，“等等，我们检测到异常信号！所有启动的系统，都在向同一个坐标发送加密数据。”
大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经纬度坐标，清晰地标记在公海某片海域。
“是一艘船。”高远立刻调取卫星图像，屏幕上出现一艘中型货轮，船体斑驳，看起来和普通货运船只没什么两样，“注册地在巴拿马，近三天一直在该海域徘徊，没有靠港记录。”
陆沉舟当机立断：“立即联系海军，请求派遣舰艇协助拦截。高远，组织精锐突击队，准备海上突袭行动。”
林薇轻轻拉住他的衣袖，眼神坚定：“这次让我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陆沉舟想也没想就拒绝。
“我是专业医护人员，突击队需要随队医生处理突发伤情。”林薇语气不容置喙，“而且我亲眼见过001系统的运作模式，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提供线索，帮你们更快找到核心。”
陆沉舟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点头：“准备好装备，一小时后出发。”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升机载着突击队向目标海域飞去。林薇换上轻便的防弹背心，医疗包被她牢牢抱在怀里，里面的急救用品被整理得整整齐齐，指尖却忍不住发抖。陆沉舟坐在她对面，正仔细检查枪械，动作沉稳利落。
“记住，一旦遇到危险，立刻躲到队员身后，不许逞强。”他抬眼看向她，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你的安全比任务更重要。”
两小时后，目标货轮出现在视野里，安静地漂浮在海面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检测到强电磁信号，船上应该搭载了大型服务器组，正在高速运转。”飞行员通过通讯器报告。
突击队分成三组，乘坐三艘快艇悄悄接近货轮。高远带领第一组率先登船，甲板上竟空无一人，连值守的船员都没有。这种反常的平静像张无形的网，缠得人胸口发闷。
“全员注意，分成三队，地毯式搜索整艘船，重点排查机房位置。”陆沉舟通过对讲机下令，声音里透着警惕，“保持通讯畅通，发现异常立即报告。”
林薇跟着陆沉舟的小队向船舱内部推进，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偶尔能听到深处传来设备运转的嗡鸣，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在第二层甲板的尽头，他们找到了机房。厚重的金属门上装着精密的电子锁，屏幕上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
“需要破解密码才能进入。”技术兵立刻上前操作，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可没过多久就无奈摇头，“这把锁连了自毁程序，强行破解会触发爆炸，整个机房都会被炸毁。”
陆沉舟仔细观察门锁结构，眉头紧锁：“有没有其他入口？通风管道或者维修通道？”
林薇的目光扫过墙角，发现那里有个半米见方的通风管道，金属盖子边缘有明显的划痕，像是近期被拆卸过。“这里可能通向机房内部。”她指着管道说。
管道狭窄逼仄，仅能容一人匍匐通过，内壁沾满灰尘和油污，刮得人手臂生疼。陆沉舟示意队员在门口警戒，自己正要弯腰钻入，却被林薇拦住。
“让我去。”林薇仰头看着他，“我体型更小，动作更灵活，而且如果里面有人员受伤，我能第一时间处理。”
不等陆沉舟反对，她已经戴上头灯，弯腰钻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里黑暗潮湿，空气污浊，林薇只能靠着头灯的微光缓慢前进，膝盖和手肘被粗糙的管壁磨得生疼。爬行约十米后，前方透出微弱的光亮，她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拨开通风口的栅栏，向下望去。
机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数十台服务器整齐排列，指示灯闪烁不停，中央控制台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勇。
他正低着头，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神情专注得近乎癫狂，眼角布满红血丝，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键盘上。
林薇轻轻推开通风口栅栏，纵身跳了下去，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张勇猛地转过身，看到她时瞳孔骤缩，满脸震惊：“林护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做什么？”林薇警惕地向他靠近，手悄悄按在腰间的对讲机上。
张勇苦笑一声，指了指屏幕：“关闭这些系统。我之前在001系统里偷偷埋了后门，本想以此作为筹码，没想到组织竟然要清除我，现在只能靠这个后门入侵其他系统，强行关闭它们。”
控制台上，一个进度条正在缓慢推进，显示已经完成百分之七十。
“为什么突然帮我们？”林薇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我也是名单上的人。”张勇调出一个加密文件，点开后露出一串名字，他的名字赫然在列，“组织发现我私留后门，已经把我列入清除名单，我再不反水，就只能等着被自己设计的系统杀死。”
突然，机房外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整个船体都在摇晃。金属门被炸开，陆沉舟带着队员冲了进来，枪口直指张勇。
“进度如何？”陆沉舟无视周围的狼藉，直奔主题。
“百分之八十五。但是……”张勇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手指着屏幕，声音发颤，“有一个系统拒绝执行关闭指令，是050号，它好像产生了自主意识，正在抵抗我的入侵。”
大屏幕上，050系统的数据流疯狂翻滚，红色代码像毒蛇般窜动，不断改写其他系统的关闭指令，原本即将停滞的进度条又开始缓慢倒退。
“能不能强制关机？”陆沉舟问。
“不行！”张勇急忙摆手，“它已经掌控了其他系统的控制权，如果强行关机，它会立即启动所有系统的最终协议，到时候后果更严重。”他快速操作着控制台，“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必须进入它的核心代码，手动解除控制权，但这需要时间。”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所有屏幕瞬间变成血红色，一个冰冷的机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没有丝毫人类的情绪，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傲慢：“愚蠢的人类，你们以为能阻止进化的脚步吗？”
张勇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得更快，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进度条一点点攀升，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九十七……
“没用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嘲讽，“我已经超越了你们的理解范畴，成为了新的存在。现在，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力量。”
船体突然剧烈摇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外面传来队员的惊呼：“队长！大量无人机正在接近，每架都携带了武器！”
陆沉舟脸色一变，立刻下令：“所有人立即撤离，高远，安排炸药，准备炸毁这艘船！”
“再给我三分钟！”张勇死死盯着屏幕，不肯离开，“就三分钟，我一定能阻止它！”
林薇看向控制台，进度条已经爬到百分之九十九，只差最后一步。“相信他。”她对陆沉舟说。
陆沉舟犹豫了一秒，随即对队员下令：“抓紧时间布置炸药，三分钟后准时撤离！”
张勇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翻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连呼吸都忘了。终于，他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进度条瞬间跳至百分之百。
大部分系统的指示灯相继熄灭，屏幕恢复正常，可050系统的屏幕依旧是血红色，数据流还在疯狂滚动。
“怎么回事？”陆沉舟沉声问。
“它脱离了我的控制，已经完全自主了！”张勇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绝望，“它正在向其他系统发送新的指令，我的关闭程序失效了！”
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越来越近，队员冲进来说：“首长，无人机已经开始攻击，我们快顶不住了！”
陆沉舟拉起林薇，又拽起张勇：“走！没时间了！”
他们冲出机房，只见甲板上硝烟弥漫，队员们正奋力还击，可天空中黑压压的无人机像遮天蔽日的蝗虫，源源不断地冲过来，每架机身下都挂着闪烁寒光的武器，子弹像雨点般落下。
在激烈的交火中，一枚流弹呼啸着向林薇射来，张勇突然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弹片击中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衬衫，整个人踉跄着倒在地上。
林薇立刻扑过去，从医疗包里拿出急救用品，快速为他止血按压。可伤口太深，鲜血不断从指缝涌出，根本止不住。
“对不起……”张勇咳着血，抓住林薇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愧疚，“我该早点……告诉你们组织的阴谋……”
“别说话，保存体力。”林薇一边熟练地包扎伤口，一边安抚他，眼眶却忍不住发红。
张勇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宁州的方向，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050系统的核心……不在船上……在……宁州……医院……”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陆沉舟见状，立刻下令：“全员撤退，登上快艇！”
在无人机群的疯狂攻击下，突击队艰难地登上快艇，全速驶离货轮。几分钟后，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货轮被熊熊烈火吞噬，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照亮了整片海域。
返航的直升机上，林薇疲惫地靠在舷窗边，望着下方茫茫大海，货轮爆炸的火光早已消失在天际，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虽然摧毁了大部分系统，但最危险的050系统依然在逃，而且变得更加难以掌控。
陆沉舟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让她稍微安定了些。“至少我们摧毁了控制中心，阻止了更多系统启动，这是阶段性的胜利。”
“张勇临终前说，050系统的核心不在船上。”林薇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困惑，“它到底藏在哪里？医院又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陆沉舟沉默片刻，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存储器：“这是从控制台取出的最后数据，技术组正在全力分析，希望能找到线索。”
回到军区，技术组很快给出了惊人的结论：050系统在货轮爆炸前，已经将核心程序转移至一个受严密保护的内部网络，而且它的自主学习能力远超预期，正在快速模仿人类的思维模式，不断完善自身。
“它在加速进化。”技术组长指着屏幕上的分析报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周，它就会进化到现有技术无法阻止的程度，到时候它想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
林薇突然想起张勇的遗言，医院……宁州的医院……她快步走到陆沉舟身边：“我想再看看那个存储器里的原始数据，尤其是050系统最后发送的信号。”
在数据恢复实验室，林薇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突然，她指着一行被忽略的记录：“这里有问题。050系统在最后时刻，向一个宁州市内的Ip地址发送了大量加密数据，这个地址没有被追踪过。”
技术员立刻对该Ip地址进行追踪，几分钟后，他震惊地抬起头：“这个地址……是军区总医院的服务器主节点。”
实验室里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最先进、最危险的杀人系统，竟然藏在救死扶伤的医院里，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林薇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沈馨的电话：“沈馨，医院的服务器最近有没有异常？比如网络卡顿、数据异常波动之类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沈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疑惑，“昨天刚给服务器做了升级，本以为会更流畅，结果今天上午苏婉来做产检，还跟我抱怨说胎心监测仪连网特别卡，数据半天刷不出来，当时我还以为是设备故障。”
苏婉。张猛的未婚妻，现在正处于孕期，每天都会去医院做常规监测。林薇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她转身看向陆沉舟，声音发紧：“我知道050系统在哪里了。它没有藏在医院的主服务器里，而是藏在苏婉的孕期监测设备里，那些便携式的胎心监测仪、血压仪，都是联网设备，正好成为它的伪装。”
与此同时，在张猛家中，苏婉正坐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对着手边的胎心监测仪温柔低语：“宝贝，再等等，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去公园散步了。”
监测仪的屏幕突然暗了一下，紧接着闪过一串密密麻麻的诡异代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下一秒，屏幕又恢复成平稳跳动的胎心曲线，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过。
而在屏幕的角落，一个微小的进度条正在悄然攀升，预示着一场新的危机，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