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一卷：雾屿未明
part 14 决胜负
退出？吴雾忽然勾起唇角，烧红的眼尾沁着水光，江同学不是说，要教我直到cmo决赛？”
“而且，江同学现在怀疑的人，明明就是我妈妈吧？你会让我退出游戏吗？”
这个角度的吴雾，让江屿想起昨天她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模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少女烧红的眼尾像是被数学公式烫伤的蝴蝶，此刻却倔强地扬起下颌，病号服领口歪斜地露出一截雪白锁骨，像被暴雨打湿的栀子花。
江屿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冲锋衣拉链头，金属的凉意刺得指尖发麻，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记忆里的柑橘香覆盖，中午暴雨中少女滚烫的呼吸、攥住他衣角的力道、还有混沌中那句带着哭腔的‘别走’，此刻正随着点滴声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吴雾掖好被角，常年打架磨出薄茧的指节蹭过吴雾耳垂时，带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别乱动。敢跑针就给你捆床上。
少年嗓音沙哑得不像话，转身拆开新退烧贴包装的手却带着罕见的温柔，
你妈车快到楼下了。
当江屿帮换退烧贴时，薄荷味的指尖划过吴雾滚烫的额头。这个动作太温柔，温柔得让她想起暴雨中少年禁锢她手腕的力度——像是要把她的骨骼捏碎，又像是怕她碎掉。
吴雾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全国高中数学联赛集训题集里那道无解的偏微分方程。此刻江屿的温柔就像方程中的奇异点，所有逻辑在这里都会失效。
医用推车碾过走廊的声响由远及近，吴雾犹豫半晌，少女指尖顺着衣料纹理下滑，最终虚虚勾住他垂落的尾指。
这个示弱的动作让少年指节骤然蜷起，凸起的骨节硌得她发疼。
江屿，她第一次用气声喊他名字，你教过我，所有的数学证明都需要两条相交的辅助线。”
傍晚清凉的风掀起窗帘，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气流。江屿望着少女苍白泛粉的指尖，突然觉得她连示弱的时候，也像极了十二岁那年捡到的流浪猫，明明浑身湿透，还要用爪子勾住他的裤脚。
所以？他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裂缝。
你在教务处查监控的时候，特意破解我妈妈的云端；在天台允许我这个吴熙女儿的蓄意接近，甚至故意邀请我和你一起吃每天的午餐和晚餐；现在主动用顾同学的身份帮我撒谎，就说明：你早就怀疑我妈妈是谋杀你父亲的真凶。
而中午你看到静波市立医院住院部设计图纸时，瞳孔突然收缩了——那是人在遇见关键证据时的生理反应。”
“所以，江屿，你需要我的帮助，毕竟我最容易接近妈妈。交易升级，我帮你查真相，作为交换——”
吴雾的呼吸扑在他腕间，江屿能看到她眼底燃起的星火，像黎曼猜想中永不熄灭的ζ函数。
“江屿要参加这次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决赛。并且，堂堂正正地跟我决胜负。
这是吴雾第一次坦白野心——在母亲书房的监控摄像头下，在无数个订正错题的深夜，以及在这些年书房里那份被反复翻阅的cmo金牌复印件里，那个深埋心底的妄念。
少女会因为畏惧母亲的高压而铤而走险剽窃答案，做维持住年段第一虚伪荣光的小偷。
可过去的十七年拼尽全力汲取知识的日日夜夜也不是伪装，吴雾也有着自己的骄傲——
她从来不是天才，但是向来竭尽全力。
一个知识点一遍记不住就两遍，两遍记不住就无数遍。
她真正在反复研究的笔记本早已被翻阅得破破烂烂，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每次考试的错误和对于每个错误的分析——
远不像按要求提交给班主任后、被年段放在荣誉墙上那本笔记的排版清晰、字体娟秀。
她的书房高高的堆放着写完的各种练习册和参考书，她已经习惯在静谧的深夜在题海中浮沉，自动铅笔在题目上沙沙游走的声音就像她续命的氧气。
她早就习惯每天看到凌晨4点的太阳，因为她4点半需要准时练习英语听力，每天课间操集合时背语文文言文，食堂点餐排队时背诵英语单词，在晚自习10点55分下课前完成当天全部作业，回到教师公寓后复习今日错题集和刷题打卡。
多年如一日的努力是吴雾最大的底气，她埋在心底蠢蠢欲动的野心是如此渴望能与这位一直让她仰望的最强对手堂堂正正地决胜负。
江屿沉默，他注视着吴雾瞳孔里晃动的星河，第一次发现——少女单薄的身躯里，藏着比他更锋利的剑。
这把剑在他筑满荆棘的心墙上劈出一道裂缝，那些被痛苦外壳包裹的数学灵魂，此刻正从伤口里汩汩渗出。
此刻吴雾眼中燃烧的，正是他遗失多年的火种。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