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合上的轻响,如同一个信号,彻底掐断了苏瑶强撑的镇定。
她几乎是瘫软在冰冷的寒玉床上,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墨渊离去时那低垂的眼睑,恭顺的姿态,以及那深藏在表象之下、冰冷刺骨的审视。
那不是弟子看师尊的眼神。那是猎物在评估猎人的危险等级,是囚徒在揣度狱卒的新式刑具。
“以后不必再做这些了……”
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回荡,每重复一次,都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abrupt的改变,在墨渊那样多疑的人眼里,只会被解读为更深的恶意和更险恶的图谋。
她该怎么办?像原主一样继续虐待他?不,那只会将既定的死期提前。真心实意地对他好?只怕她刚露出一点善意,就会被他解读成淬毒的蜜糖,死得更快。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上心头。她像是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琉璃罩里,能看到外面的生路,却找不到出口,每一次徒劳的撞击,都只会让罩子外的人更加警惕。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解的困境压垮时,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钻入她的识海!
那不是物理的疼痛,更像是一股庞大而杂乱的信息流,强行塞进了她的意识。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晦涩难明的符号、支离破碎的声音碎片……如同海啸般汹涌而来,冲击着她本就混乱的神经。
“啊……”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抱住头颅。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之后,刺痛感潮水般退去,留下一种奇异的充盈感。她的识海中,多了一样东西。
不是机械的电子音,也不是冰冷的面板。
那更像是一卷……悬浮于虚无之中的,残破玉简。
玉简散发着温润而古老的光泽,但其上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仿佛经历过某种可怕的冲击,勉强维持着形态。它缓缓旋转,散发着一种历经万古的沧桑与神秘。
一道平静无波、分辨不出性别年龄的意念流,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检测到契合灵魂,绑定完成。】
【‘万界因果观测录(残)’为您服务。】
苏瑶愣住了。系统?不,这感觉完全不同。它没有发布任务,没有奖励机制,没有等级划分,更像是一个……记录者,一个数据库?
【正在根据当前锚点‘墨渊’进行初始检索……检索完毕。】
玉简上光芒流转,几行古朴却清晰可辨的文字浮现出来,伴随着那道意念流的解读:
【观测记录一:行为‘免除日常折辱(洗脚)’】
【因果推演(高概率):目标‘墨渊’解读为‘新一轮精神打压的前兆’或‘测试服从性的新手段’。信任度下降0.1%(当前信任度:-9999.99…%,趋于负无穷)。仇恨固化度+0.05%。】
苏瑶:“……” 看着那串触目惊心的负数,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很好,开局负无穷,这很地狱。
【观测记录二:行为‘建议更换湿衣’】
【因果推演(高概率):目标‘墨渊’解读为‘制造惩罚借口’或‘意图诱发寒疾’。信任度无变化(已达下限)。警惕性+3%。】
苏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她哪怕放个屁,他都能脑补成生化武器。
但下一刻,新的文字开始浮现,吸引了她的注意。
【基于现有信息流,生存策略推演中……】
【策略A:延续原主行为模式。生存概率:<0.001%。死因:挫骨扬灰。】
【策略b:急剧转变,大肆示好。生存概率:0.1%。死因:被怀疑夺舍或另有惊天阴谋,提前抹杀。】
【策略c:渐进式行为矫正,辅以‘必要性因果干涉’。生存概率:缓慢提升(初始值:1%)。】
必要性因果干涉?
似乎感应到她的疑惑,玉简上光芒再变,浮现出更具体的说明:
【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宗门小比(三个月后)’。原定轨迹:目标‘墨渊’于小比中遭暗算,重伤濒死,疑为师尊严授意,仇恨值大幅飙升。】
【生存指南建议:干涉此节点,扭转其必死之局与错误归因。具体方案检索中……检索到相关‘丹道传承碎片’……】
一股玄之又暖的信息流融入苏瑶的记忆,并非高深的修炼法门,而是一种名为“回春蕴脉丹”的二品丹药的、极其详尽完美的炼制方法。从药材处理、火候掌控到丹诀印法,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甚至远超这个世界当前的主流丹道水平。
这并非直接提升她的修为,而是给了她一种……“专业能力”。
苏瑶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她明白了。
这“生存指南”不是给她开无敌挂的,它是一个分析仪,一个策略库,一个……给她指明方向并提供相应“工具”的老爷爷(或者说老玉简)。它告诉她哪里是关键点,并提供她能在这个点上破局的专业技能。
直接给墨渊送温暖是行不通的,但如果是“恰好”在他濒死时,用他无法质疑的、实实在在的“丹药”救他一命呢?如果这丹药的炼制水平,高到连原主都不可能拥有,足以撇清“阴谋”的嫌疑呢?
这不再是苍白无力的示好,而是基于专业能力的、无法被轻易曲解的实质性帮助。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一簇微弱的火苗,虽然摇曳,却真实地照亮了前路。
她看向殿外,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扉,落在了那个清瘦孤寂的背影上。
墨渊。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我们之间的这场生死博弈,现在,才真正开始。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行走在返回自己偏僻小屋路上的墨渊,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回首,望了一眼云缈峰主殿的方向。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体内那丝蛰伏的、源自血脉本源的魔气,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深潭,被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却终究泛起了涟漪的小石子。
是错觉吗?他收回目光,眼底的寒意更深。无论是不是错觉,他都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他这位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的“好师尊”,究竟能玩出什么……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