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帝欲行春狩的旨意传出,并未在朝堂引起太大波澜。新帝登基,借春狩演练兵马、彰显武德,本是惯例。唯有少数有心人,如称病在家的靖南王留在京中的耳目,或是那些被楚凌风整顿京营触动利益的勋贵旧臣,暗自揣度着这位女帝是否意有所指,或想借此机会再行震慑。
三日后,仪仗煊赫,旌旗招展。凤清夜一身利落的骑射装束,外罩绣金凤纹的玄色披风,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西域良驹“照夜白”,率领文武百官及数千精锐禁军,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前往西郊皇家围场。
西山围场,层峦叠嶂,林深草茂。时值初春,虽仍有料峭寒意,但山间已有星星点点的野花绽放,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队伍抵达围场行宫后,稍事安顿,简单的仪式过后,围猎便正式开始。号角长鸣,骏马嘶昂,各路队伍按照划分的区域,策马扬鞭,涌入广袤的山林之中。
凤清夜并未像寻常帝王般只在高台观望,她亲自率领一队由楚凌风精选的禁军骑兵,进入了围场深处。楚凌风本人则坐镇中军,统筹全局,兼负护卫之责。而墨影及其麾下暗卫,早已如同无形的网,撒向了围场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地图上标示的、可能与龙脉或古籍记载相关的隐秘区域。
凤清夜策马奔驰,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多日居于深宫的压抑感为之一扫而空。她看似在追逐一头惊慌逃窜的麋鹿,实则心神早已与体内那股凤凰之力紧密相连,试图感应着这片土地上传来的特殊波动。
根据张仲景提供的那些残破古籍的零星记载,以及她自身血脉的模糊指引,上古凤凰契约的印记或传承,最可能存在于龙脉之气汇聚的“灵窍”之地。而这西山,正是天凤龙脉的一条重要支脉所在。
她故意偏离了大队人马狩猎的主路线,向着地图上一处标记为“坠星崖”的险峻之地而去。随行的禁军将领虽感疑惑,但不敢多问,只是紧紧跟随护卫。
越往深处,林木愈发幽深,山路崎岖难行。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奇异感应,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那是一种温暖、纯净、充满生机的气息,与她体内的凤凰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磅礴。
终于,前方出现一道断崖,如同被巨斧劈开,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这便是“坠星崖”。据传说,曾有天外流星坠落于此,故而得名。
到了崖边,那种感应达到了顶峰。凤清夜能感觉到,呼唤的源头,就在这断崖之下。她勒住马缰,挥手示意护卫在崖边警戒等候。
“陛下,此地险峻,不宜久留。”禁军统领上前劝谏。
“无妨,朕自有分寸。”凤清夜翻身下马,走到崖边,向下望去。云雾遮蔽了视线,但血脉中的牵引却明确指出方向。她沉吟片刻,意识到绝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攀下悬崖。
就在她思索如何支开众人时,异变突生!
侧后方山林中,突然传来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凤清夜的后心!
“护驾!”禁军统领厉声大喝,侍卫们纷纷拔刀格挡,但事发突然,仍有箭矢穿透防御!
凤清夜早有警觉,在破空声响起的同时已然侧身规避,同时体内凤凰之力瞬间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微不可查的金红色光晕。几支漏网的弩箭射在光晕上,竟发出“叮叮”脆响,被尽数弹开!
“有刺客!结阵!”禁军们又惊又怒,迅速将凤清夜护在中心,刀锋向外,警惕地注视着箭矢射来的方向。
然而,刺客一击不中,并未恋战,山林中传来几声唿哨,随即脚步声迅速远去,显然是想要撤退。
“追!格杀勿论!”禁军统领怒极,派出一队精锐追入林中。
凤清夜站在原地,脸色冰寒。这些刺客,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正好在她抵达这敏感之地时发动袭击!是太后余孽?还是靖南王的人?或者……是焚焰教,不想让她找到什么?
她几乎可以肯定,后者可能性更大。因为这袭击,更像是一种警告和阻挠,而非真正的必杀之局。
“陛下,您没事吧?”禁军统领惊魂未定地查看凤清夜情况,见她毫发无伤,更是惊为天人。
“朕无事。”凤清夜压下心中杀意,知道今日的探寻只能到此为止了。刺客的出现,必然会引起更大动静,楚凌风和墨影很快就会赶到,她不可能再有机会独自下崖。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楚凌风便带着大队人马疾驰而至,看到现场情形,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全面搜山。墨影的身影也悄然出现在凤清夜身侧,低声道:“刺客共七人,身手矫健,对地形极为熟悉,应是早有预谋。四人被当场格杀,三人服毒自尽,未留活口。”
又是死士!凤清夜心中冷笑。看来,这西山之下,确实隐藏着某些人不希望她发现的秘密。
春狩最终草草收场。虽然对外宣称是遭遇小股流寇,并已肃清,但女帝遇刺的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震动。凤清夜借此机会,以加强京畿防务、肃清余孽为由,进一步巩固了对京城及周边军队的控制,并暗中下令,将坠星崖区域划为禁区,派心腹兵马秘密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回到皇宫后,凤清夜并未放弃。她每日处理完政务,便将自己关在密室之中,一方面继续尝试引导、掌控体内日益增长的凤凰之力,另一方面,则反复研究那些古籍残篇,试图找到无需亲临险地也能沟通龙脉、获取传承信息的方法。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当她再次沉浸于冥想时,意识仿佛穿越了重重宫墙,再次感受到了西山龙脉那磅礴而温暖的呼唤。这一次,更为清晰。她甚至能“看”到,在坠星崖底云雾深处,似乎有一座残破的古老祭坛,祭坛中央,有一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奇异玉石。
那玉石的模样,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的传说碎片重合——凤凰血玉,契约信物?
就在她的意识试图靠近那祭坛时,一股阴冷、邪恶、充满吞噬意味的力量突然从极遥远的西方横扫而来!与登基大典那日感应到的紫黑异象同源,却更加清晰、更加迫近!这股力量如同冰冷的触手,试图玷污、侵蚀那温暖的龙脉之气,甚至……隐隐指向了她的意识本身!
凤清夜猛地从冥想中惊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异界力量的恐怖与恶意。
“它们……在寻找,在试探。”凤清夜心中明悟。九州封印的破损,让两个世界产生了微弱的连接点。焚焰教崇拜的所谓“圣火”,很可能就是这种异界邪恶力量的具象化。而她的凤凰血脉,作为至阳至刚、守护本源的力量,天然便成了那股邪恶力量的眼中钉。
时间,似乎越来越紧迫了。
她必须更快地获得力量,不仅是为了巩固帝位,更是为了应对这场即将席卷整个九州的灾难。
“墨影。” “属下在。” “准备一下,朕要微服出宫,再去一趟西山。”凤清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一次,不必惊动任何人。朕要亲自下那坠星崖。”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些险,必须冒。有些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凤鸣初年,女帝的征途,将从这西山之巅,正式迈入一个超越凡俗的广阔世界。而西方天际,那抹不祥的阴霾,正变得越来越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