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之是在自家小妾的暖阁里被拖出来的,当时他正穿着寝衣,端着参汤,享受着美人的温言软语。黑衣暗卫如同从天而降的煞神,破窗而入,未等他反应过来,冰冷的铁链已经锁住了他的手脚,一块破布塞进了他因惊骇而大张的嘴里。
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给王焕之任何呼救或挣扎的机会,他就像一件不起眼的货物,被迅速带离了府邸,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而他的府邸,也在同一时间被悄然控制,所有出入口都被把守,许进不许出。
诏狱最深处,一间水汽弥漫、墙壁上凝结着暗红色水珠的刑房里,王焕之被铁链吊在半空,脚下是散发着腥臭的积水。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惨白如纸、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他面前,凤清夜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墨影静立一旁,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却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
“王焕之,”凤清夜的声音在空旷的刑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你族侄王莽在北境做的好事,他已经招了。现在,该你了。”
“娘娘!冤枉!下官……下官什么都不知道啊!”王焕之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地喊冤,“王莽那畜生胡作非为,与下官无关!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凤清夜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让王焕之毛骨悚然。她抬了抬手,墨影将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青铜令牌扔到了王焕之脚下的污水中。“这枚狄戎‘狼卫’的令牌,是从你书房暗格里的夹层中找到的。你告诉本宫,一个忠心耿耿的天凤兵部官员,私藏敌国细作的令牌,是何道理?”
王焕之看着那枚在水中若隐若现的令牌,如同见了鬼一般,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不……不可能!这……这是栽赃!是陷害!”
“栽赃?”凤清夜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解释一下,过去三年,经由你手升迁、调往北境沿线军镇的十七名中低级军官,为何有九人先后因‘意外’身亡或失踪?而他们空出的位置,又恰好都被一些能力平庸、却与你或萧家关系密切的人顶替?这难道也是巧合?”
她每说一句,王焕之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这些事他做得极其隐秘,自认天衣无缝,怎么会……怎么会被她查得如此清楚?!
“还有,”凤清夜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去年腊月二十三,你以巡查军务为名离京,实则秘密前往北境与狄戎使者会面,地点就在镇北关外七十里的黑风寨废墟。对方赠你黄金千两,明珠一斛,条件是……在适当的时候,提供镇北关的详细布防图,并在狄戎进攻时,设法拖延或误导援军。王大人,需要本宫将你们当时谈话的细节,一一复述出来吗?”
“噗——”王焕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像一滩烂泥般吊在铁链上,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恐惧,“你……你怎么会知道……是……是萧……”他话未说完,似乎意识到失言,死死咬住了嘴唇。
“萧什么?”凤清夜俯下身,目光如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是萧国公指使你的,对吗?他承诺你,事成之后,保你王家三代富贵,甚至让你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对不对?”
王焕之浑身剧颤,嘴唇哆嗦着,却再也不敢吐露半个字。
“你不说,也无妨。”凤清夜直起身,语气淡漠,“你私通敌国,出卖军情,证据确凿,已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的妻妾儿女,族中亲眷,很快都会下来陪你。至于萧家……”她冷笑一声,“你觉得,他们会保一个死人的家族,还是会急着撇清关系,甚至……落井下石?”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焕之彻底瘫软,嘶声喊道:“我说!我全都说!是萧远道!是萧国公指使我的!所有的金银往来,都有账本!就藏在我书房《春秋》夹页里!与我接头的狄戎使者,左手手腕有一块火焰形状的胎记!娘娘饶命!饶了我一家老小吧!”
火焰胎记!凤清夜瞳孔骤缩!果然是他!那个游方僧人,或者说,狄戎使者!
“画押。”凤清夜不再看他,对墨影吩咐道。
墨影上前,将早已写好的供词放到王焕之面前,抓住他颤抖的手,蘸了印泥,重重按了下去。
拿着这份墨迹未干、沾着血指印的供词,凤清夜走出了阴森腥臭的刑房。外面天光已然大亮,阳光刺眼。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压下心头的翻涌。
铁证如山!萧远道通敌卖国的罪名,已然坐实!这已不再是朝堂争斗,而是叛国大罪!
“娘娘,接下来如何行事?”墨影低声问道。
凤清夜看着手中沉甸甸的供词,眼中寒光流转:“立刻抄录数份。一份密送北境楚凌风,让他知晓内奸已除,可放手施为。一份……送入慈宁宫,让我们的太后娘娘也‘安心’养病。”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最重要的,调集禁军,包围萧国公府!没有本宫手谕,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本宫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国之巨蠹!”
命令迅速下达。沉寂了片刻的皇城再次被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打破。精锐的禁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向萧国公府所在的街巷,迅速将其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惊恐地躲在家中,透过门缝窥视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议论纷纷。
凤清夜没有乘坐銮驾,而是骑上了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墨影紧随其后。她依旧穿着那身素衣,外面罩着墨色斗篷,但此刻,无人再会觉得她单薄。她策马而行,目光冷冽,身后是森严的军队,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那座奢华气派的国公府。
萧府大门紧闭,门楣上“敕建国公府”的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透着一股末路的凄凉。
凤清夜勒住马缰,抬起手。
刹那间,所有声音消失,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街巷,也传入了高墙之后的萧府:
“萧远道!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本宫奉先帝遗诏,肃清朝纲!速开府门,束手就擒!”
声音落下,如同惊雷炸响。一场决定王朝命运的风暴,终于在这一刻,降临在萧国公府的朱门之外。而府内,那位老谋深算的国公爷,又将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