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走近两步,盯着李定国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和压迫:
“李定国,你出身草莽,深知底层艰辛,你经历过最残酷的战斗,也明白如何才能让一支军队快速成长。”
“朕清洗了朝堂,杀了无数人,抄了无数家,才换来这放手一搏的资本。“
“朕需要一个既能打仗,又明白朕为什么要打这场仗的将军!你,敢不敢接此重任?”
李定国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成都城下的血战,邓耀祖那伪善的笑容,沿途饿殍的惨状.
还有眼前这十二万新兵眼中对命运的不甘与渴望。
皇帝的话,将他心中那股压抑许久的豪情彻底点燃。
风险?当然有!
但这正是他李定国证明自己价值,实现救国救民抱负的战场!
皇帝给了他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权力,将大明的国运和十万大军的性命交到他手中,他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他猛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臣,李定国,蒙陛下信重,授以方面之任,敢不效死!臣愿领兵出关,以战代练,必不负陛下所托!“
“纵肝脑涂地,亦要为我大明,练出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
“好!好!好!”朱由检连说三个好字,亲手将他扶起,
“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具体方略,你与周遇吉,卢光祖详细商议。卢光祖的西厂会给你提供关外最新的谍报。”
“记住,稳扎稳打,不必贪功冒进,但也不能畏敌如虎!朕在北京,等着你的捷报!”
“臣,遵旨!”
李定国站起身,感觉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但胸腔之中,却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知道,从他接下这道命令开始,他和他麾下的军队,就将成为皇帝革新大业中最锋利,也最危险的一把尖刀,直刺向北方那强大的敌人。
北京城的喧嚣被抛在身后,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山海关那雄浑的轮廓,以及关外那片广袤而充满杀机的土地。
一场以练兵为目的,却注定充满血腥的征途,即将开始。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
巨大的北境舆图悬挂在墙上,上面用朱笔清晰地标注着敌我态势。
朱由检负手立于图前,目光在山海关外那片广袤区域逡巡。
李定国肃立在一旁!听从皇帝详细说明出征事宜!
“七万人。”朱由检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暖阁内格外清晰,
“你本部两万,再拔五万新军与你。猛如虎在山东与李自成残部周旋,暂时脱不开身。周遇吉要坐镇京营,弹压可能的不稳,也动不得。”
他转过身,看向李定国,眼神平静无波,“此番,就你独自领兵前去。”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李定国沉声应道,心中却因这份“独自领兵”的信任而波澜微起。
不派监军,不分权柄,将七万大军的指挥权完全交予他这样一个归顺不久的降将,这份魄力,古今罕有。
他不知道的事,这不仅仅是基于他之前的战功。
更深层次的原因,更是朱由检那前世记忆带来的某种超乎常理的判断和倚重。
朱由检走到御案前,拿起一份盖着兵部和大司徒印信的文书,递给李定国:
“这是调兵勘合与粮草军械拨付的旨意。朕已下令,兵部,户部,工部,一切以你出征事宜为优先。”
李定国双手接过,迅速浏览。文书上的数字让他心头一震。
粮秣:拨付精米十万石,麦麸五万石,腌肉三万斤,盐五千石。可供七万大军并部分民夫支用四月有余。
这远超常规出征的配给,显是做好了长期对峙,以战代练的准备。
饷银:先行拨付三个月饷银,共计三十万两白银,已由户部解运至军中。
旨意明确,饷银必须足额,按时发放至每一兵卒手中,若有克扣,主将有权先斩后奏。
军械更是琳琅满目,堪称倾力武装。
火器拨付新式自生火铳五千杆,配发定量颗粒火药与铅弹。
这几乎是目前京营库存的三分之一!另有各式火炮一百门,其中包含二十门新铸的,射程更远的红夷大炮,炮手及弹药一并配属。
优先补充铁甲五千副,棉甲,皮甲两万副,力求让前排战兵与大部分新军着甲。
步弓一万张,弩机两千具,箭矢三十万支。
调拨驮马,车乘共计三千匹(辆),用于运输辎重,牵引火炮。
这份清单,其丰厚程度,远超李定国以往任何一次领军所得。
皇帝这是不惜血本,要将这七万人武装到牙齿,尤其是那八千杆自生火铳和三十门红夷大炮,更是核心战力。
“陛下,如此厚赐,臣……”李定国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朱由检摆摆手,打断了他:
“装备再好,也要会用,敢用之人。朕给你这些,是让你有底气去碰一碰建奴的硬骨头,不是让你拿去锁在库房里生锈的。”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
“记住,你的首要任务是练兵,是让这五万新兵见血。稳扎稳打,依托山海关,逐步前出挤压,寻找小股敌人进行野战。”
“不必追求一战定乾坤,但要通过不断的摩擦,接触,让新军适应战场,淘汰懦夫,淬炼精兵。”
“卢光祖的人会尽力为你提供建奴的动向,但战场瞬息万变,最终决断,在你。”
“臣明白!”李定国重重抱拳,“必以实战磨砺新军,不负陛下厚望!”
“去吧。”朱由检转过身,再次望向那幅巨大的舆图,“朕在北京,等着你的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北京城外的大营彻底沸腾起来。
李定国手持圣旨与勘合,如同拥有了最高效的通行证。
兵部的官员前所未有地配合,各类文书,印信,关防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妥当。
户部的钱粮,工部的军械,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断地从仓库中起运,送往李定国所部指定的营地。
营区内,人喊马嘶,车流滚滚。
新军士兵们看着一车车粮食,一捆捆崭新的兵器,一箱箱沉甸甸的火药铅弹运进来,眼神中的忐忑逐渐被兴奋和底气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