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临正美滋滋地规划着如何充分利用这段“假期”,进行他伟大的“造人计划”,甚至连书房都换上了更为舒适的软榻。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自家太子妃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脑回路和强大的行动力。
他从父皇那误打误撞讨来的“休养生息、努力造人”的旨意下达不过半日,美梦就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苏满满虽然被太子那番“皇孙论”说得面红耳赤,暂时安分了一会儿,但心里始终记挂着因救她而身受重伤的吴忧。
强烈的愧疚感令她坐立难安。
于是,午膳过后,她就以“散步消食”为由,拎着一个小食盒(里面是她亲自盯着熬的补血汤),脚底抹油,溜达到了东宫范围内的侍卫疗养所。
吴忧此刻正趴在榻上养伤,腰间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依旧苍白。见到太子妃亲自前来,他挣扎着作势要起来行礼。
“快别动!”苏满满见他没有性命之忧,心下稍安。赶紧拦住他,脸上写满了歉意和担忧,“吴忧,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我给你带了点儿汤,你趁热喝。”
她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打开食盒,拿出还温热的汤盅,甚至还想亲自喂他。(纯粹是愧疚心作祟)
吴忧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摆手,“不敢劳烦娘娘!属下自己来!自己来就好!”他几乎是抢过汤盅,冷汗都下来了。
这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他的左腰估计还得被利刃再来一下。
苏满满见他如此紧张,只好作罢,但依旧坐在旁边不远处的凳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喝汤,嘴里还不停地问,“味道怎么样?咸不咸?淡不淡?药味会不会太重?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小厨房去做!”
吴忧如坐针毡,每一口汤都喝得心惊胆战,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多谢娘娘关怀,味道很好……什么都好……”
苏满满看着吴忧喝汤,脑海中的温柔记忆与之重叠,心中那个念头又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一种更隐蔽、更触及核心的方式试探。
苏满满假装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袖,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那盆放在刑警队办公室窗台上的仙人掌,也不知道最后被谁养死了。”
这是她和身为刑警的现代男友刘宇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他那盆仙人掌,号称“警队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实际上全靠她半月一次的远程督促浇水才没渴死。
有一次刘宇出长差回来,发现仙人掌居然开花了,惊喜得不得了,还立马打视频拉着她合影留念。
这件事,除了他俩,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吴忧正专心喝汤,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苏满满,“娘娘?您说什么?属下……听不太懂。”
他完全没理解“刑警队”是什么,只觉得娘娘的话题跳得好快。
苏满满心一沉,但不死心,又装作不经意地继续低语,目光却紧紧锁住他的表情,“上次你说带我去吃那家需要排长队的‘老地方’火锅,结果临时出现场又放我鸽子……欠我的那顿,到底什么时候补上?”
“老地方”是他们常去的一家火锅店,名字很普通,但对他们有特殊意义。
刘宇因为工作性质,爽约是常事,每次都会用“欠一顿火锅”来道歉,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梗儿。
吴忧脸上的茫然更深了,甚至有点惶恐。
他放下汤盅,手足无措道,“娘、娘娘……您是不是记错了?属下从未……从未欠过您饭食啊!更不知‘老地方’是何处……您若是想用火锅,属下这就去禀告殿下,让御膳房……”
他的反应真实无比,只有困惑和害怕,没有一丝一毫被戳中记忆的震动或熟悉感。
苏满满看着他真诚又惶恐的眼神,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难道真的不是他,只是长得像而已?她心里涌起巨大的失落和酸楚,还有对自己荒唐试探的尴尬。
苏满满正欲起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境地,却不知此时的她已是泪流满面。
堂堂太子妃,在一个侍卫面前痛哭流涕?!
吴忧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猛地从榻上挣扎下来,不顾腰间伤口可能崩裂的危险,“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惶恐,“娘娘!娘娘您千万不能在这里哭啊!若是殿下看见……属下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属下愚钝,不知究竟做错了何事惹娘娘如此伤心?您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苏满满!
在她和刘宇的现代生活里,每次她佯装生气或者他犯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错(比如又忘了纪念日),那个一身正气的刑警男友就会把她搂进怀里,用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夸张地说,“好好好,是我错了!老婆大人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只要别气坏身子!”
这几乎是他独有的、带着宠溺和玩笑的认错方式!
巨大的希望如同狂潮般再次淹没了苏满满!刚才的失落和尴尬一扫而空!她心脏狂跳,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顶!
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什么太子妃身份,竟然也跟着“噗通”一声跪坐了下去,双手激动地抓住吴忧的双臂(吓得吴忧浑身一僵,差点晕过去),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带着哭腔和期盼:
“是你!真的是你对不对?!这句话你以前常说!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你不认识我了,还是不记得我了?还是有什么顾虑?我是满满啊!苏盈苏满满!你看看我!你再仔细看看我!”
她情绪激动,几乎语无伦次,眼泪流得更凶,却是因为巨大的惊喜和期盼。
吴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他拼命想往后缩,避开太子妃的触碰,声音都带上了绝望的哭腔,“娘娘!娘娘您折煞属下了!快起来!求您了!殿下!殿下要是看见……”
他吓得口不择言,只想赶紧摆脱这可怕的局面。
而就在这时——
“孤已经看见了。”
一道冰冷彻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在门口响起。
萧疏临不知已在门口站了多久,此刻脸色铁青,眼神阴鸷得可怕,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他看到的,正是他的太子妃,不顾身份地跪坐在地,双手紧紧抓着他那个赤膊上身(因换药)、仅着中裤的侍卫手臂,两人额头相距不足三寸。
而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激动甚至可以说是狂喜的表情,嘴里还说着什么“真的是你”、“不记得我了”之类的话!
而那个侍卫,竟然也“跪”在她面前!
“苏、满、满!”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儿,“你、在、干、什、么?!”
一股熟悉的、酸涩的醋意混合着怒火瞬间冲垮了他不久前才构建好的“温馨假期”蓝图!
说好的“收收心”呢?
说好的“完成父皇旨意”呢?
合着全是哄他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