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临听着顺安“小心翼翼”地汇报着苏满满那“算账更用力”的反应,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刚刚重新点燃,就听到殿外传来了熟悉的、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苏满满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许久未闻的、刻意放柔的语调,“顺安公公,殿下可在里面?我炖了盏冰糖雪梨,秋燥润肺,给殿下送来。”
萧疏临心中顿时一喜,果然见效了,她终究还是在意孤的。
这是借送汤之名,来打探虚实?还是……来示好?
他立刻收敛了脸上的所有情绪,恢复成平日冷峻的模样,甚至刻意将手边一份无关紧要的公文拿起来,装作批阅得很专注的样子,沉声道,“让她进来。”
门被推开,苏满满端着一个精致的炖盅走了进来。
她今日穿了身素雅的衣裙,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温婉又可人,只是那笑容底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她将炖盅轻轻放在书案空处,声音温柔,“殿下近日辛劳,喝点甜汤润一润吧。”
“嗯,放着吧。”
萧疏临头也没抬,语气平淡,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公务中,心里却在暗自期待着她的下一句——是询问永嘉郡主的事?还是委婉地表达不满?
然而,苏满满的下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直接把他劈懵了。
只见她微微福了一礼,语气依旧温柔,甚至带着点“贤惠大度”的味道,“殿下,臣妾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与殿下商议。”
她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道,“臣妾听闻永嘉郡主温婉贤淑,品貌出众,对殿下亦是……仰慕有加。臣妾觉得,殿下身边也确实需要更多体贴之人伺候。不如……择个吉日,将郡主迎入东宫,纳为侧妃,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后嗣?”
“哐当!”
萧疏临手中的朱笔直接掉在了奏折上,染红了一大片字迹。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满满,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说什么?纳侧妃?永嘉郡主?她亲自来提议?!
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绝对不是。
他预想过她的醋意,预想过她的委屈,甚至预想过她的愤怒质问!他连如何“无奈”解释、“顺势”安抚她的说辞都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唯独没有预想过——她竟然会如此“贤惠”地主动替他张罗纳妾。
一股冰火交加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是巨大的失望,是被彻底误解的愤怒,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你……此话何意?”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和压抑怒火而变得嘶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苏满满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骇人情绪,心里害怕得打鼓,但话已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臣妾……臣妾是真心为殿下考虑。殿下是太子,将来是三宫六院的君主,臣妾……臣妾岂能独占雨露?永嘉郡主她……”
“够了!”萧疏临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锐利如刀地钉在她脸上。
他一步步绕过书案,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苏满满,你一直抗拒孤,不愿与孤圆房,一次次地将孤推开……就是因为这个?因为你早就想着要把孤推给别的女人?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孤身边是谁?!”
他的逼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满满心上。
一直强装的镇定和“贤惠”瞬间瓦解,委屈、酸楚和一种被看穿的难堪涌了上来,她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抬起头,迎上他愤怒又受伤的目光,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真实想法终于冲口而出,“不,我在乎,我就是在乎!我受不了将来要和无数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我受不了我的夫君今天睡在我这里,明天又去睡在别人那里。所以我宁愿不要开始,我宁愿就守着我的酒楼过一辈子,这样总行了吧?!”
喊出这些话,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萧疏临彻底愣住了。
他所有的愤怒和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却是一个让他更加无力、更加心疼的答案。
原来……她所有的抗拒、所有的若即若离、甚至今晚这离谱的“贤惠”,根源竟在于此?她不是不喜欢他,而是……害怕那帝王家司空见惯的“分享”?
所以他之前的试探,非但没有试探出她的醋意,反而将她逼到了死角,让她做出了最决绝的“退让”?
这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她的眼泪,萧疏临心中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满满的懊悔和心疼。
他伸出手,想替她擦去眼泪。
苏满满却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汤要凉了,殿下记得喝。臣妾……臣妾告退。”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慢一步就会彻底崩溃。
留下萧疏临独自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看着那盅还在冒着热气的冰糖雪梨,再回想她刚才那番泣血的控诉和决绝的眼泪,心中一片冰凉和混乱。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