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内堂,原本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解雨臣的脸色沉了下去,快步走到控制台前。
屏幕上,那辆停在门外的老式红旗轿车,像一具安静的黑色棺材。
“是霍家的人。”
解雨臣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气。
“而且,是那老太婆的贴身管家。”
王胖子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把抄起身边椅子,作势就要往外冲。
“他娘的,欺负到家门口了!”
“胖子!”
吴邪的声音不大,却让王胖子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解雨臣抬起手,对着隐藏在堂内的伙计做了一个手势。
“打开大门。”
他的语气很平静。
这里是他的地盘,是他在京城布下的最坚固的堡垒。
如果连一个管家都不敢放进来,那他解雨臣这三个字,也就成了个笑话。
“吱嘎——”
厚重的木门缓缓向内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院外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老者,独自一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精致锦盒,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跨进了四合院的门槛。
“哗啦!”
院子里,数十名解家伙计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枪,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走进来的老者。
那股由钢铁和火药凝聚而成的杀气,足以让任何一个亡命徒腿软。
可那老管家却像是走进自家的后花园,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的脚步不快不慢,眼神甚至没有扫过周围那些致命的武器。
他穿过布满了杀机的庭院,径直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内堂门口。
他停下脚步,目光越过门口的潘子和王胖子,落在了正堂主位上端坐的吴邪身上。
吴邪没有起身。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那杯还没凉透的茶,目光冷漠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一种新旧秩序的交锋。
内堂里,无形的气场正在剧烈碰撞,潘子和王胖子甚至都感到了一阵呼吸困难。
老管家终于有了动作。
他对着吴邪,深深地弯下了腰,这是一个标准的大礼。
“吴家小三爷。”
他的声音苍老,但吐字清晰,带着一种旧时代特有的韵律。
“老奴奉老太君之命,特来为小三爷送上一份请柬。”
说着,他将手中的锦盒,用双手恭敬地举过头顶。
潘子没有动,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枪柄上,眼神死死地盯着老管家。
“给他。”
吴邪开口了。
潘子这才上前一步,从老管家手中接过了那个锦盒。
他没有立刻递给吴邪,而是先仔细检查了一遍。
盒子是普通的梨花木,没有夹层,没有机关。
他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份用大红洒金纸制成的请柬。
潘子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将请柬双手呈给吴邪。
吴邪接过请柬,指尖能感觉到那纸张上凸起的烫金字体。
他打开请柬。
上面用苍劲有力的毛笔字写着:三日后,霍家大宅,特设私人鉴宝会,恭请吴邪先生莅临。
落款是霍仙姑的私印。
好一场鸿门宴。
吴邪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老管家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从宽大的袖袍里,又取出了另一个更小一些的方形锦盒。
“啪嗒。”
盒盖被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丝绸内衬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古朴的铜制袖扣。
袖扣的样式很老旧了,上面用篆体刻着一个“霍”字,字迹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透着一股苍凉的意味。
“这是我们家老太爷当年最喜欢的物件。”
老管家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追忆。
“老太君说,故人之物,赠与故人之后。”
“算是霍家对小三爷的一点心意,也算是对吴霍两家往昔情分的一点念想。”
王胖子在旁边听着,撇了撇嘴。
这老太婆,打不过就来软的,又是送礼又是攀交情。
吴邪看着那枚袖扣,心里冷笑。
情分?
在巴乃的雨林里,那份情分早就被她亲手烧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又拿出来,不过是想用长辈的身份来压他,用所谓的旧情来软化他的态度。
真是可笑。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请柬上,眼神忽然一凝。
他在受邀人那一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吴邪”。
力透纸背,锋芒毕露。
但,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内堂里的空气,再一次变得紧张起来。
解雨臣的眉头皱了起来。
“管家。”
吴邪抬起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这请柬上,为何只请我一人?”
老管家脸上那副恭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却毫无温度的微笑。
“回小三爷的话。”
“老太君说了,此次只是想和吴家的后人叙叙旧,聊聊家常。”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堂内的王胖子、张起灵,以及院子里的林渊。
“闲杂人等,在场终归是不方便的。”
闲杂人等。
这四个字,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王胖子的心上。
“你他妈说谁是闲杂人等!”
王胖子彻底炸了,指着老管家的鼻子就骂开了。
“胖爷我跟天真那是过命的交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分三六九等!”
“胖子。”
解雨臣一把按住了暴怒的王胖子,对他摇了摇头。
他看得很清楚。
这是阳谋。
是霍仙姑明摆着给吴邪出的难题,一个下马威。
去,就是单刀赴会,孤立无援。
不去,就是在京城所有势力的面前,认了怂,失了吴家的脸面。
老管家对王胖子的怒骂充耳不闻。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微笑,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吴邪的回答。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强大的逼迫。
考验着吴邪的胆量,也考验着吴邪的决断。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一直坐在院子石桌旁,仿佛置身事外的林渊,淡淡地扫了那老管家一眼。
那一眼,很轻。
没有杀气,没有情绪。
就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棵树。
但老管家脸上的微笑,却在这一瞬间僵住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仿佛不是站在一个院子里,而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背后的长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
他靠着几十年练就的定力,强撑着没有让自己的身体晃动,可袖子里紧握的拳头,却在不住地发抖。
内堂里,吴邪看完了这场无声的较量。
他合上了手中的请柬。
“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堂内的对峙。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一下,提了起来。
吴邪的手指,在那份烫金的请柬上,轻轻摩挲着。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嘲弄。
“只请我一个?”
“看来霍老太是怕人多眼杂,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