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女人奇怪的连续叫了好几声，林玦才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怔然地看着面前面露担忧的女人，缓缓呼出一口气，道：“我马上就要去染上疫病的百姓聚集的区域，你的话我会带到的。”
“真的？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女人激动的磕头感谢，林玦连忙把她扶起来，自嘲地笑了笑，“是我该谢你，若不是你，我都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着魔了。”
“不，不用谢。”女人犹豫地开口，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她打量着林玦的脸色，忽然道：“大人，朝廷是不是已经找到医治疫病的法子了？”
林玦一愣，“怎么这么问。”
“因为大人脸上在笑，大人是个好官，肯定是因为有好事发生才会笑。”
女人边说边笃定地点头，已经开始欢喜了，“那我重新男人是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俩再勤快点，多种点地干点活，就不怕日子过不下去了。”
林玦失笑，承诺一般道：“会的，他们都会回家的。”
“马上天都要亮了，你也尽快回家吧，明日就会有赈灾粮发下来了，若是到时候还有人想吃人肉，你就尽管来衙门举报，另有奖赏。”
“谢谢大人，多亏了你们，我们都能活下来啦。”
女人弓着腰笑着说，眼泪不自觉淌了满脸，林玦想送她回去，然而女人坚持让林玦先走，等看不到他的背影了，才向家人居住的方向狂奔而去。
林玦一开始还是平稳的走，看到天边隐约露出的一线光亮时，他的脚步逐渐加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奔跑，直到看到那堵熟悉的院墙，他的脚步才缓下来，一跃跳上去，一低头，便对上了一双纯黑的眸子。
“哥哥，你回来了。”顾安像是没看到林玦满身的血迹，微笑着张开手臂，“谢谢你遵守了约定，欢迎回来。”
林玦也跟着笑起来，被寒风吹的冻结的血管里重新开始流动血液，他轻盈地跳下去，轻轻抱了抱顾安同样冰冷的身体，琉璃色的眼眸映着面前攀升的夕阳，仿佛有一把火在里面熊熊燃烧。
顾安悬了一夜的心在看见这双眼睛时瞬间落回原地，脑海中林玦走前那个痛苦绝望的眼神飞速模糊，消失。
他上前一步，把身上的外袍披在林玦身上，搓着对方冰凉的手，叹息道：“哥哥，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不，我有错。”林玦认真而又坦然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一时的懦弱，我应该能救下更多人，所以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顾安，现在，就现在，我要去疫病病人聚集的区域，那里是最需要我的地方。”
他抓紧顾安的手，语速极快道：“江南的官员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拦我们去看病人，对于他们来说，病人只有死了才最安全，活着反而百害而无一利。”
“甚至，他们不仅会拦着我们，还会故意让病情更加严重，这样他们就能把我们也拖下水，让我们不得不和他们捆绑在一起。”
“所以我们必须要快，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潜入病区，控制住疫病的扩散，收集他们欺上瞒下的罪证，然后，一网打尽。”
顾安神色严肃地听完，沉吟片刻，决断道：“事不宜迟，哥哥今天傍晚便潜入进去，伪装和其他事全交给我来办。”
林玦无意识加重手上的力气，丝毫没察觉到顾安因为疼痛而微微苍白的脸，急切道：“那太晚了，我现在就——”
“哥哥！”
顾安打断他，反手握住他在颤抖的手，盯着林玦的眼睛，冷静道：“我不是在感情用事，病区一定会有人看守，只有晚上潜入才最保险，伪装也需要时间准备。
停顿片刻，他语气更加严肃，“而且，哥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全身都是伤，一整夜没有睡，告诉我，你现在还保有清醒的头脑吗？还有精力去做更多事吗？”
林玦被问的哑口无言，徒劳的张了张嘴，很想说我可以，但已经在发出警报的身体让他的倔强无处施展。
顾安眼神柔和下来，安抚的拍着林玦的手背，不动声色带着人往卧房的方向走。
一边轻声道：“哥哥，别害怕，今天赈灾粮就会发下去，我们带来的赈灾粮足够安抚住百姓。王侍郎和郎中会以工代赈开始修建房屋安置百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知县已经被控制住了，他的口供我已经让人送回京城，无论如何，他犯下的罪不会有任何可能改变，他会为他的过错付出应有的代价。”
“我已经让人去守住了城门，不会有任何人有机会溜出去通风报信，至少在明天之前，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提前到了，一切都来得及。”
“你吃完饭，上过药，就好好睡一觉，我保证，等你醒来，我会让玄七送你去病区，你需要任何援助我都会帮你，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
顾安的声音平稳、柔和、坚定，内容条理清晰，一样一样细致周全，几乎把所有需要担心的东西都考虑到了。
林玦听着听着，逐渐放松下紧绷了整整一夜的身体，混乱的心一点点理顺，疲惫和疼痛便后知后觉地找上门来。
顾安察觉到这点，扶住他开始摇晃的身体，半搂着人送回屋子，亲手帮林玦洗干净脏污的身体，为伤口涂上药膏，然后换上柔软舒适的亵衣。
做完这一切之后，几乎立刻就有人送上一份清淡的早餐，林玦三两口吞下肚，困倦地支着脑袋直点头。
顾安便又扶着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轻抚着林玦苍白的面颊，眸中无限柔情，轻声道：“睡吧，等你醒来，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实现。”
林玦一半灵魂已经去会周公，另一半支撑着他轻轻蹭了蹭顾安的手，喟叹地喃喃。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