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死人，妹妹不是最清楚的吗？不然妹妹为何还要处心积虑的，想让我死？”
方乐渝呼吸都凝滞了一瞬，随后又虚张声势的大声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让开！本小姐要回去了！”
方知意没说什么，仍旧好脾气的侧身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出来。她沉沉的盯着方乐渝离去的背影，转头从阳台看过去，黑夜好似一团墨水，浸染着一切，黑云黑水黑色的树叶，和她黑暗的人生。
方知意轻轻的笑了，转身离去。明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是方知意二十二岁的生日宴会，方家从一个月前就在悉心准备着。
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看中她，而是因为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方知意将要和凌家的大儿子凌程朔订婚了。
方，凌两家都是京都排得上名号的，所谓强强联合，称霸京都。
真是可笑至极。
而从方家这个深渊跳到凌家那个深渊的她，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守礼克制的在方家待了十八年，她终于也可以任性一回了。
大堂的钢琴正在弹奏着美妙的琴音，是穆斯林的梦中的婚礼，穿着华贵礼服的男男女女，迈着优雅的步子，手端着精致的高脚杯，里面装着昂贵的红酒，彰显着他们的高贵和傲慢。
三楼的阳台上，方知意看着每个人脸上挂着的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和心里或鄙夷或嫉恨的人虚与委蛇，只觉得这个世界果然就是一个巨大的闹剧。
方乐渝到处找方知意时，抬眸却发现她要找的人正站在她想要带她去的地方。
不知为何，昨晚两人的对话又在方乐渝脑海中浮现出来，她心里发虚，大声问道，“方知意，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方知意听了方乐渝的话，只觉得可笑，她没有再忍着，大声的笑了出来。
在方乐渝莫名的神情下，方知意却眼神清晰，冷漠和玩味很好的融为一体，成为那双漂亮眼睛里的主色彩。方知意听见自己含笑回道，“应该问问妹妹你，想做什么吧！”
方乐渝不知怎么，总觉得方知意什么都知道了，她心底有些慌乱，蛮横骂道，“神经病！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宴会要开始了，让开别挡道。”
这是第一次，方知意没有让开，反而牢牢的挡在方乐渝的面前，“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让你，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罢了，谁让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呢，最后一次，我也随了你的心愿，不过这一次，妹妹你也来陪陪姐姐吧。”
“一个人的话，真的很孤独呢。”方知意声音又轻又柔，缥缈又空灵与之后两人的尖叫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喜宴变丧宴，也不过一念之间。在坠楼的一瞬间，方知意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足够她回忆她这忙碌又淡薄的一生。
最后萦绕在耳边的却还是前两日她不小心听到的，父亲与母亲的谈话。
“当初大师说，要领养一个孩子，才能引来我们真正的孩子，果然，将知意带回来不到一年，我们就有了乐渝。”
“嗯嗯，知意也很争气，长成了如此优秀的模样，凌家才能接受她与程朔定亲。”
“只是你明知道乐渝喜欢程朔那孩子，你还让知意与她定亲。”
“凌家情况复杂，虽然老爷子支持程朔，但是凌沉一心偏向他的私生子，这两年老爷子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先让知意去探一探吧。”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向着我们女儿的。”
“那当然了，乐渝是你我亲生的，我自然是为她考虑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方乐渝，才是她在方家存在的真正意义。
方知意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再睁眼时，入眼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和崔家老宅那种刻意打造出来的不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透露着本该如此的韵味。远处传来几个小孩子的吵闹声。
“走，我们去看看那个傻子。”
“哦，走了，走了，逗小傻子去了！”
傻子？什么傻子？
直到那几个小孩子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明白，原来他们口中的傻子是她，方知意。
她想开口，最好将这几个熊孩子吓个半死，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这个小女孩被他们欺负。
来自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的最天真的恶意，往往最令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然而这对方知意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她相信对这个小女孩来说，也是。
“方知意！”
什么？
一道温柔又慈爱的嗓音传来，话语中带着急切。
方知意下意识想转头，等她想起来她不能动作的时候，那女人已经映入了她的眼眶。
“意儿，快过来，到娘这里来。”方知意看着这个小女孩转身朝着那温柔端庄的女子走去。
她眼中悲伤满溢，还笑着安慰女孩儿，一边拿出手帕将那些孩子弄到她脸上的脏污擦去，动作又轻又柔，让方知意忍不住想要落泪。
但她从女人的瞳孔里看到的女孩子却双眼无神，仍旧面无表情。
“你别理会她们的话，我们意儿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美丽的女孩子。”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孩儿，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你不是傻子！你有名有姓！方知意，你听到了没有！”
方知意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听着她哭着告诉她，她的姓名，她的来处。
方知意忍不住轻轻地在心中应道：“知道了，母亲。”
方知意在这里待了一年了，她终于知道了，原来她是兵部侍郎方重山的女儿，她的母亲是续弦。他的原配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是她的大哥，她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听府里的下人偶尔提起大公子，都是说他如何聪慧有礼，如何端方博学。
“给你吃……”
“小妹，别理她，傻子一个，不会笑也不会说话，跟个木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