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修士重重点头,眼中重燃斗志。
明若泠转身,很快寻到了江挽月。
只见她半跪在地,双手灵力翻转,原本莹白的手掌已蔓延至手腕都结了层薄冰,冰下青筋呈紫红色暴起,显然是冰元素使用过度,遭了反噬。
“这种时候,逞强没用的。”明若泠上前,一把按住她仍在结印的手。
江挽月抬眸,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直到被握住的手传来暖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冰得失去知觉。
“不过是……谋生机罢了。”
她声音淡淡,语气里的疏离像她操控的冰元素一样,清冷却带着韧劲。
明若泠没再多说,直接塞给她一枚丹药:“服下。”
同时在识海中对雪球道,“给她加层屏障。”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经脉流转,手腕上的冰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江挽月低头,看着自己恢复如常的手,又感受到周身多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护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猛地抬头望向明若泠离去的背影,眸中竟浮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崇拜。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明家小姐,竟有如此本事?
方才她分明瞥见,明若泠指尖捻着的上品灵石在接触她的瞬间便化作光点消散,紧接着,那层坚不可摧的屏障就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江挽月握紧拳头,心中暗定:今日若能回去,定要好好答谢这位明家小姐。
而那两名血鸠麾下的堂主连凶手的面容都没看清,便已身首异处,滚烫的鲜血溅在血鸠的暗灰袍角,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血鸠眼神骤然一凛,死死盯着那抹赤红身影:“你是何人?!”
对方的招式路数让他莫名觉得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爷爷!”
白砚舟头也不回,甩出一句漫不经心的嘲讽,瞬间点燃了血鸠的怒火。
他苦心经营多年才爬上血煞盟高位,何时受过这等无名小辈的羞辱?
正欲催动灵力冲上去拼命,却见那赤红袍人已化作一道残影,极快地掠向另一侧,周身陡然爆发出璀璨的灵光。
那气势,绝非寻常修士,倒像是某个隐世宗派的顶尖强者。
只见白砚舟双手翻飞如幻影,口中念念有词,晦涩的音节刚落,周遭空间仿佛被无形巨力攥住,竟隐隐泛起扭曲的涟漪。
这法诀的熟悉感再次袭来,血鸠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中某个尘封的记忆碎片隐隐松动。
下一瞬,白砚舟周身碧色灵光暴涨,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澎湃。
无数道璀璨夺目的光刃凭空显现,每一道都似缩小的烈日,撕裂虚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血鸠身旁的一支队伍呼啸而去。
光刃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几乎让人无法捕捉轨迹,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绚烂的流光。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开,宛如天地崩塌。
那支队伍瞬间被耀眼的光芒吞噬,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宝术的恐怖威力下化为齑粉,只余下漫天弥漫的烟尘,无声诉说着这极速宝术的骇人杀伤力。
“他们还有后手!”血鸠这才猛地回神,惊怒交加地嘶吼出声。
这宝术……分明是当年青襄宗的绝技!
难道说,当年那些人没有死绝……
尽管血鸠等人已仓促摆开阵势迎敌,白砚舟那抹赤红身影却如鬼魅般掠入敌阵。
他指尖青光乍现,随手一挥便是数道凌厉气劲,血煞盟剩余人马连格挡的念头都未升起,便已身首分离。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倒地声传来。
离得最近的叶惊谪猛地回神,转身时无意间瞥见同僚胸口破了个血洞,竟能透过断裂的肋骨看见后方景象——
他这才惊觉,这些人早已毙命,只因灵力离体的速度太快,肉身还保持着出拳的姿态,尚未来得及倒下。
肉体轰然坠地的瞬间,连带着灵魂也随之湮灭,连一丝残魂都未留下。
“是青襄宗的宝术!”
血鸠这才如遭雷击,那股熟悉的感觉终于有了归属,“你是青襄宗余孽!”
当年他与阴九幽都曾在青襄宗修习,若阴九幽在此,定会第一时间认出这招式。
当年那桩灭门惨案……难道已被察觉?
怪不得此人一出手便直取他命门!
只是他清楚,自己与这青襄宗余孽对上,必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白砚舟的招式快得令人窒息,惊恐的嘶吼瞬间在敌阵中蔓延。
恐慌像瘟疫般扩散,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型刹那间溃散,修士们只顾着转身奔逃,却不知白砚舟的身法远非他们能及。
赤红身影在乱贼中穿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数人倒地。
滚烫的鲜血溅满白玉石地面,顺着缝隙蜿蜒流淌,汇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河。
卫长老也看出了局势不妙,却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他快步来到萧溟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尊者,要不……咱们先撤?反正一个时辰也快到了……”
萧溟不知何时已站在高处,望着那抹赤红身影在敌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对方的术法诡谲凌厉,确实前所未见。
接连的变故已让他心力交瘁,再看己方盟友早已溃不成军,他与卫长老对视一眼,当机立断。
“撤!”
低喝一声落下,萧溟不等旁人反应,已带着玄霄阁几位主事掠向远处。
其余人见状,哪还敢有片刻停留,纷纷效仿着四散奔逃,不过眨眼功夫,便消失在天际尽头。
明谦几人正打得兴起,忽见玄霄阁的人尽数撤离,当即就要追上去,却被明敬一道灵力拉了回来:
“穷寇莫追。”
他沉声道,“今后我们与玄霄阁的恩怨已摆上台面,在外行事需更加谨慎。眼下,该清算剩下的人了。”
这“剩下的人”,自然指的是姬氏与血鸠一伙。
明若泠也连忙上前,劝阻那些跃跃欲试要追击的修士:
“此次虽险胜,但大家早已殚精竭虑,不宜再恋战。”
血鸠望着四散奔逃的同伴,又看了眼步步紧逼的白砚舟,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周身黑气瞬间暴涨,如墨汁般浸染了周遭空气:
“你一个青襄宗余孽,真以为能留得住我?”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黑影猛扑上前,却被白砚舟轻巧避开。
白砚舟指尖碧色灵光一闪,幻化成一条碧血荆条,狠狠抽在血鸠后背。
只听“嗤啦”一声,血鸠背后的衣物瞬间溃烂,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森白的骨头茬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喷出一大口鲜血。
血鸠手指颤抖地指着白砚舟,声音因剧痛而嘶哑:“你……到底是何人?”
此人功力之深厚,远超他的想象。
“该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白砚舟手持碧血荆条,看着荆条表面流转的荧光纹路,冷笑一声,“今日,就先收你一点利息。”
若是就这么让他死了,又怎能算真正的“负荆请罪”?这笔血债,得慢慢讨回来。
血鸠当机立断,借着踉跄的脚步掩饰真实意图,猛地调转方向,借着方才受创的冲击力遁向御花园深处。
“想走?!”
白砚舟眼疾手快,足尖一点便要追上去,却见两道身影从侧面闪出,精准地拦在了血鸠逃路上。
明若泠手持浮生烬,青锋闪烁着凛冽寒光,眼神冷如冰霜;她身旁的明敬已祭出遁甲空棱镜,镜面流转着细碎灵光,瞬间张开一道无形屏障,将血鸠困在由光线折射形成的迷宫回廊中。
血鸠本就负伤,此刻心急遁逃,在镜阵中左冲右撞,却怎么也找不到破绽,只能眼睁睁看着明敬等人追上来,将退路彻底封死。
“顾逢霖,我们的账,不如今日算清吧?”
明敬与血鸠对上的瞬间,眼神骤然变得狠厉,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血鸠在镜阵中疯狂挣扎嘶吼,却不知踩中了何处机关,几道符箓骤然炸开,将他狠狠掀翻在地。
“锁!”
明谦低喝一声,九节黑玉锁链凭空而出,如灵蛇般缠上血鸠的四肢,将他牢牢捆住。
他手腕轻转,锁链便带着被困在镜阵中的血鸠,一并拖到了明敬等人面前。
乔氏与明敬的目光死死钉在地上的血鸠身上,他眼中翻涌的阴鸷,瞬间勾起了二人深埋心底的记忆......
当年他犯下的罪孽,明家记了整整几十年,从未忘却!
另一边,皇室众人望着溃散的侍卫甲卫,脸色惨白。
仅剩的天戈卫大统领死死守在姬寰极身前,其余皇子公主皆是神色颓败,仿佛还未从这场剧变中回过神来。
玄霄阁远去的背影、血鸠被俘的惨状,他们早已无力去关注——防线早已被撕开缺口,大势已去。
大皇子姬天临瘫坐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棵枝枯叶黄的镇国古树,又看向靠在树干上、不知死活的太子姬云宸,喃喃自语:“玄霄阁都走了……从前资源没给够过我,死倒是想拉上我……”
古树的枯叶还在簌簌飘落,露出光秃秃的枝桠,像极了姬氏众人此刻绝望的心境。
这棵曾庇佑王朝数百年的神树,如今竟和这摇摇欲坠的江山一样,彻底失去了生机。
但明家众人此刻的注意力全在血鸠身上,无暇顾及皇室那边的惨状。
乔氏死死盯着地上被锁链捆缚的血鸠,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棱:
“顾逢霖,抬头看看我。”
明若泠被母亲话语里的冰冷严肃惊了一下。
顾逢霖?
这是在叫血鸠?
血鸠伏在地上粗重地喘息,肩胛骨被九节黑玉锁链勒得几乎要贯穿,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却仍歪着头,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他抬手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露出那双淬了毒般的眼睛,语气竟带着几分轻佻:
“乔姐姐安好啊~雅星……有多久没叫过您姐姐了?”
雅星二字刚出口,乔氏瞳孔骤然缩成针尖,指节因攥拳太用力而发出咔咔的脆响。
她望着血鸠那副故作温柔的嘴脸,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明若泠心头剧震。
雅星?这名字竟与母亲如此相似,难道……是母亲的妹妹?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明若泠的思绪。
只见乔氏不知何时已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甩在血鸠脸上。
可那血鸠挨了打,竟还阴恻恻地笑出声来,仿佛被打的不是自己。
“你!怎!敢!提!她!”
乔氏的声音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裹着蚀骨的恨意,几乎要将空气都冻裂。
血鸠被那一记裹挟着融灵境修为的巴掌打得侧脸瞬间红肿,嘴角的血沫混着涎水淌下,笑声却越发尖锐刺耳:
“为何不敢提?雅星……多好听的名字。声音……也甜得很。当年她躲在桃树下哭,还是我凑过去安慰的呢。”
“闭嘴!”
乔氏猛地抬脚,靴底狠狠碾过他被锁链勒出深痕的手背,骨裂的脆响混着他的闷哼传开,
“你也配提那些?你给她的哪是什么帮助,分明是把她拖进地狱的诱饵!”
血鸠痛得浑身痉挛,眼底却燃起病态的兴奋,声音嘶哑如破锣:
“诱饵?若不是她总对我冷冰冰,若不是她眼里只装着那些所谓的正道天才,我怎会……”
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般黏腻:
“那天她躺在我身下,睫毛上还挂着泪呢。她说‘顾逢霖你放开我’,可那声音软得像棉花,我怎么舍得放?”
“噗——”
乔氏猛地喷出一口血,那些污秽的话语像淬毒的针,犹如当年一般再次狠狠扎进她心里。
明若泠眼疾手快,一枚静心丹瞬间塞进她口中,冰凉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才勉强压下她翻涌的气血。
转眼望去,父亲明敬眼中已燃起从未见过的狠厉。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攥住血鸠的头发将他狠狠拽起,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他眼中翻涌的阴鸷:“你也配!”
最后三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