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手机屏幕上那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想知道林夕‘看见’了什么吗?”
这句话精准地命中了陆辰内心最深的关切与不安。林夕在共鸣中断、能力初步觉醒的过程中,究竟“看见”了什么?是“基石”内部的景象?是那个沉睡意识源的片段?还是……其他更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或许关系到她未来的状态,甚至隐藏着“摇篮”或“星耀”的线索。
明晚八点,市中心广场,鸽子钟下。地点选在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看似降低了直接冲突的风险,但也意味着对方有足够的自信在众目睽睽下传递信息或脱身。
独自前往。这是一个明确的要求,也是显而易见的风险。
陆辰没有立刻回复,也没有将短信内容告知正在忙碌的赵强。他需要自己先判断。赵强对“星耀”已然生疑,若得知此讯,很可能会阻止,或布下天罗地网,那样或许能抓住发信人,但也可能彻底断送获取关键信息的机会。
他走到安全屋的观察窗前,外面是模拟的自然光照,看不出具体时辰,但他的内心却如同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煎烤。去,还是不去?
林夕沉睡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还有她感知节点时那空灵而痛苦的眼神。他必须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更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
风险……他经历的还少吗?
他回到操作台前,调出市中心广场鸽子钟周围的详细地图、监控覆盖范围和实时人流数据。他需要制定一个计划,既要确保自己能拿到信息,又要最大限度保证自身安全,并且……留下后手。
次日晚上七点五十分。
市中心广场华灯初上,人流如织。结束了一天忙碌的人们在此散步、约会、享受着夜晚的闲暇。高大的鸽子钟在广场中央静静矗立,指针即将指向八点。
陆辰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色休闲装,戴着棒球帽,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路人,混在人群中,慢慢向鸽子钟靠近。他看似随意,但全身的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眼神如同扫描仪般掠过周围每一个人的面孔和动作。
他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武器,只在袖口藏了一枚微型追踪器和一支高压电击笔。赵强并不知道他来这里,但他提前在几个关键点位设置了隐蔽的触发式警报,一旦他失联超过预定时间,警报会直接发送到赵强的终端。这是他为自己留下的保险。
七点五十九分。
他停在了鸽子钟下方,仰头看着那巨大的表盘,仿佛在等待约会的恋人。心脏在胸腔里平稳而有力地跳动着,冷静得如同即将投入战斗。
八点整。
鸽子钟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弹出报时的小鸟,它只是一个装饰。周围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
没有人上前搭话。
陆辰没有急躁,他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眼角的余光却扫视着四周。他注意到,在钟楼斜对面的一家咖啡馆露天座位上,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宽檐帽的女人,似乎不经意地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搅拌着杯中的咖啡。
是她吗?
陆辰没有动。他在等待对方的信号。
又过了约一分钟,他的手机再次震动,依旧是未知号码:
“左转,第三张长椅,座位下的报纸。”
指令明确而简短。
陆辰依言左转,走到第三张长椅旁。长椅上坐着一对正在耳语的情侣,他没有打扰,只是自然地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仿佛在休息。手指悄然探向座位下方,果然摸到了一份折叠起来的报纸。
他拿起报纸,自然地展开,如同阅读新闻的普通市民。
报纸是当天的普通都市报,但在社会新闻版的夹缝中,用细密的笔迹手写着一行字和一个网址:
“她看见的,是‘摇篮’的碎片。网址内有第一次接触记录。小心保管。——S”
S?是“星耀”(Star)的缩写?还是别的什么?
网址是一串毫无规律的字符,像是临时生成的。
就在陆辰记下网址和信息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咖啡馆那个戴宽檐帽的女人,已经悄然起身,汇入人流,向着广场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没有接触,没有对话。信息以最原始、最隐蔽的方式传递完成。
陆辰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随即也起身离开。他没有去追踪那个女人,对方既然选择这种方式,必然有完善的撤离方案。追踪很可能打草惊蛇。
他快步穿过广场,融入夜色,同时用加密设备清除了手机上的短信记录。他没有立刻返回安全屋,而是绕行了数个街区,确认没有尾巴后,才找了一家提供匿名上网服务的偏僻网吧,用一次性账号登录了那个网址。
网址指向一个位于深网、经过多重加密的私人存储空间。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陆辰戴上耳机,点开了播放。
音频的开头是剧烈的噪音和喘息声,仿佛录制于极度混乱或痛苦的环境中。然后,是林夕那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内容却让陆辰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不要……好多血……白色的塔倒了……他们在哭……爸爸……妈妈……为什么抛弃我……‘摇篮’……不是家……是牢笼……”
紧接着,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不属于她的、苍老的怨恨:
“叛徒!你们都是叛徒!窃火者……必将焚于自身之火!”
音频到此,戛然而止。
陆辰僵在网吧狭小的隔间里,耳机里只剩下嗡嗡的杂音。
林夕“看见”的……是“摇篮”的碎片记忆?那些血、倒塌的白塔、被抛弃的哭喊……还有那苍老的、充满怨恨的声音……“摇篮”到底是什么?林夕的身世……难道并非他了解的那么简单?
而最后那句“窃火者必将焚于自身之火”,分明指向了“普罗米修斯”计划!
这条信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了他本以为已经稍微清晰的水面,激起了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陆辰失魂落魄地走出网吧,夜风吹在他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拿出手机,看着那个未知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最终发出了一条短信:
“你是谁?‘摇篮’到底是什么?”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依旧简短:
“一个知晓代价的过来人。‘摇篮’……是起源,也是坟墓。保护好她,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
发信人: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