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的清晨还浸在雪雾里,校尉府的檐角滴着融雪,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小冰粒,发出细碎的“叮”声。源无幽坐在书案后,案上摊着南疆药王谷的地图,萧战的密信压在地图右下角——信纸边缘沾着灵草的青汁,字迹带着挥刀后的粗粝:“殿下,昨日清剿了冰缝里的三只雪妖,它们的冰爪里藏着巫王的咒符——是用婴儿头发编的,沾着黑狗血。”他指尖抚过信上的“咒符”二字,指腹沾到一点未干的墨,像凝着的血。
小桃捧着铜盘进来,铜盘里的鹿血酒冒着热气,瓷碗边凝着细水珠,她的睫毛上沾着雪屑,声音轻得像落在窗沿的雪:“殿下,周副将在外头候着——说抓了个冰原密探,舌头没割,还能说话。”
源无幽抬眼,窗外的“南玄”大旗在风里扯得笔直,旗角扫过城楼上的烽火台,台顶的枯枝上挂着冻硬的鸦巢。他端起鹿血酒抿了一口,酒液带着松针的苦和鹿血的腥,滚进喉咙里暖得发疼:“带进来。”
周副将是镇北军里出了名的“铁胡子”,满脸络腮胡上沾着冰碴,甲胄领口露出半截晒得黝黑的脖子,他推着个穿冰原皮袄的汉子进来——那汉子缩着肩膀,皮袄是用雪狼皮缝的,领口露出的脖子青紫色,是被玄铁索勒的勒痕。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嘴里骂着粗粝的冰原话,唾沫星子溅在周副将的甲胄上,凝成小冰珠。
“殿下,这狗东西半夜摸进粮营,想烧我们的粮草!”周副将一巴掌扇在那汉子脸上,“啪”的一声,汉子的脸立刻肿起来,嘴角渗着血,“搜出巫王的‘引狼令’——这狗东西是来传信的!”说着从怀里掏出块冰雕的狼头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咒文,还凝着层薄霜,碰一下就沾一手冷水。
源无幽接过令牌,指尖刚碰到就泛起一层薄冰,他运起玄功将冰化掉,露出令牌底部的“巫”字——这是冰原巫王的私令,只有调遣大军时才会用。他抬眼望向那汉子,瞳孔里映着窗外的雪光,声音像雪地里刮过的风:“说,巫王让你带什么话?”
汉子啐了一口血沫,血珠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冻成红色的冰粒:“巫王说,三日后冰狼原的十万大军会踏平镇北关——你们这些南蛮子的骨头,刚好给雪狼垫窝!”
周副将的刀“唰”地抽出来,刀身映着雪光,寒芒直逼汉子的喉咙:“殿下,这狗东西嘴硬,砍了算了!”
源无幽抬手按下周副将的刀,刀身碰到他的袖口,玄色缎子上沾着的雪渣簌簌落下来。他指尖敲了敲案头的系统面板——淡蓝色光幕在眼前展开,“推演冰原动向”的字样跳动两下,弹出一行小字:“冰原巫王集结十万大军于冰狼原,粮草由天衍宗商队自北疆输送,预计三日后卯时南下。”他眯起眼睛,眼底的光像冻结的冰湖,天衍子果然耐不住了——上次刺杀他的影盟杀手,背后就有天衍宗的银钱。
“周副将,”他沉声说,“立刻让镇北军加固城防——把西城门的拒马桩再加三层,南城门的弩车抬上城楼。”顿了顿,又补充,“让斥候每隔半个时辰探一次冰狼原的动向,有消息立刻来报。”
周副将抱拳,粗哑的声音撞在墙壁上:“是!”转身拖着那汉子出去,走廊里传来汉子的惨叫,接着是刀落的声音,像砍在冻硬的肉上。
源无幽揉了揉眉心,伸手摸向袖中——那里揣着苏沐清昨日送来的银算盘玉佩,玉佩上刻着“货通天下”四个字,是苏沐清的私章。他摩挲着玉佩的棱角,想起苏沐清的信:“天衍宗的商队在北疆收粮草,价格比市价高两成——他们的粮车夜里往冰原方向走,车辙里沾着冰狼粪。”
他按了按桌角的铜铃,铜铃发出沉闷的“嗡”声,像埋在雪下的雷。暗卫影一从房梁上落下来,黑衣上沾着雪屑,连呼吸都裹着寒气:“殿下。”
“去传我的话给苏姑娘,”源无幽说,“把天衍宗收的粮草全截了——用帝朝的名义,价格比他们高三成。”他指尖敲了敲案头的地图,“告诉她,粮车扣下来,以后给镇北军当军粮。”
影一弯腰应是,转身时黑衣扫过窗沿的雪,雪粒落进铜盘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源无幽又翻开案头的公文,最上面是丹鼎门的药单——药尘大师要的二十名玄甲骑已经到位,清毒丹后天就能从南疆运到镇北关,每炉都加了三钱火莲籽,能解冰原魔瘴。他指尖划过“火莲籽”三个字,想起药尘大师的话:“这火莲籽是南疆火山口长的,能烧雪妖的冰甲,你们的玄甲骑配上这个,事半功倍。”
晌午时分,萧战的信使到了——是个穿玄甲的小兵,甲胄胸前沾着南疆的红土,裤脚还沾着灵草的碎叶。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萧战的令牌,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殿下,萧将军说,南疆的雪妖清剿完了——他带五百玄甲骑明日辰时赶回镇北关。”
源无幽松了口气,指尖捏着令牌上的狼牙——那是他当年送给萧战的,用雪狼的牙雕的。他让小兵下去休息,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雪风裹着寒气扑进来,吹得案上的公文哗哗翻页。窗外的城墙上,士兵们正用冻硬的泥土加固城砖,雪光里,他们的身影像一个个移动的雪人,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雾。
傍晚时分,天衍宗的弟子来了——是个穿青道袍的少年,道袍领口绣着天衍宗的八卦图,手里举着根桃木法牌,牌上刻着“天衍”二字。他站在堂下,声音带着刻意的倨傲:“殿下,我家宗主让我带话——巫王的大军三日后就到,您若归顺天衍宗,宗主保您性命,还能封您个‘北疆王’。”
源无幽笑了,笑声像落在剑刃上的雪,冷得刺耳。他站起身,玄色龙纹常服扫过案角的铜盘,鹿血酒洒在青石板上,瞬间冻成红色的冰。他走到少年面前,指尖捏着少年的道袍领口,把他提起来——少年的脚离了地,双手乱抓,道袍里掉出个小瓷瓶,瓶里装着黑色的药粉。“归顺?”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冰碴,“天衍子是不是忘了,上次他派来的杀手,被萧战砍了脑袋?”
少年的脸吓得煞白,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冻成冰珠:“殿、殿下饶命——我只是传个话,我不知道……”
源无幽松开手,少年摔在地上,抱着膝盖发抖。他捡起地上的瓷瓶,拔开瓶塞,黑色药粉散发出腐臭的味道——是天衍宗的“迷魂散”,能让人失去神智。他把瓷瓶扔在少年脚边,声音像裹着雪的刀:“回去告诉天衍子——他的粮草,我收了;他的迷魂散,我烧了;三日后,我在镇北关的城楼上等着他,还有他的巫王朋友。”
少年连滚带爬地出去,门槛都没跨稳,摔在雪地里,道袍沾了一身雪。源无幽望着窗外的夕阳,夕阳把雪染成了血红色,像刚凝固的伤口。他摸了摸腰间的黑色令牌——那是万界商会的核心,也是他的底气,令牌上刻着“无幽”二字,是父皇当年给他的。
深夜,源无幽坐在书案前,系统面板亮着淡蓝色的光,“冰原大军动向”的推演结果还在跳动。他端起冷了的鹿血酒,一饮而尽,酒液像冰锥一样扎进喉咙,却让他更清醒。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南玄”大旗猎猎作响,像在呼应他的心跳——风雨欲来,可他不怕,因为他的身后,有萧战的刀,有苏沐清的算盘,有父皇的传承,还有整个南玄帝朝的子民。
他伸手关掉系统面板,黑暗里,只有案头的蜡烛在燃烧,火焰像跳动的星子。他望着蜡烛,轻声说:“父皇,您看,您的儿子,快接住您的担子了。”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落在檐角,落在城墙上,落在每一个南玄子民的屋顶上,像给这片土地盖了层温柔的被子,可被子下,藏着即将爆发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