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像是在粗粝的磨刀石上煎熬。
冰魄灵石的光芒愈发黯淡，其内蕴藏的阴气被江辞近乎掠夺式地汲取，汇入那残破的魂核。
下品灵石早已化为粉末，如今连这冰魄灵石也快要支撑不住他恢复的消耗。
魂力如同干涸河床上的细流，艰难地汇聚，缓慢地攀升。
从两成到两成半，这个过程枯燥、痛苦且效率低下。
意识核心的裂痕依旧清晰，只是那撕裂般的剧痛减弱了些，转化为一种更深沉，仿佛灵魂被掏空的虚弱感。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破产公司的老板，正在变卖最后一点固定资产给员工发工资。
试图维持公司不立刻崩盘，而外面讨债的已经堵住了大门，隔壁竞争对手还假惺惺地递来一份充满陷阱的“投资意向书”。
那三位筑基长老的灵压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所处的绝境。
林婉三人更是如同惊弓之鸟，连日常的打坐都难以进行。
熊教习时常对着宗门外的方向发出压抑的低吼。
林婉眉宇间的忧色浓得化不开。
玄石子则变得异常沉默，小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整个青云宗被一种绝望的氛围笼罩着。
江辞一边忍受着魂力缓慢恢复带来的各种不适，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打磨着那个危险的计划。
如何在三位筑基长老的眼皮子底下，将灰色粉末精准无误地沾染到蚀骨菇上，而不引起丝毫怀疑？
这操作难度堪比在监控探头底下给老板的咖啡里下泻药，还得确保老板喝下去的时候察觉不到异味。
他模拟了无数种可能。
直接用手涂抹？
风险太高，动作太明显。
用魂力包裹粉末渗透？
蚀骨菇本身气息阴秽，对能量波动敏感，万一引起异常反应，立刻就会被察觉。
或许…可以利用交割的瞬间？
比如，在取出蚀骨菇时，假装魂体不稳，让蚀骨菇与早已藏在“手”心的粉末有一个极其短暂的自然接触？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
细节，必须完善每一个细节。
角度、力度、时机，甚至表情都要做到天衣无缝。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魂力控制，以及对现场形势的预判。
他开始一遍遍在脑海中预演那个场景，推敲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
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对自身实力的压榨。
魂力恢复到两成半后，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进展微乎其微。
他知道，这是魂核受损后的自然现象，强行冲击可能适得其反。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最后一丝冰魄灵石的阴气，如同用绣花针修补渔网，一点一点地填补着魂力的空缺。
他还分出一缕心神，再次尝试沟通那个装死的系统。
界面依旧灰暗，宗门解散任务像是个嘲讽的笑脸。
他试图用意念戳戳点点，甚至用微弱的魂力去冲击，结果都如同泥牛入海。
这破系统，关键时刻掉链子，平时就是个占内存的垃圾软件。
看来想靠它开挂是不用指望了，一切还得靠自己。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恢复和推演时，宗门外再次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并非灵压的波动，而是一阵嚣张的、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哈哈哈，这就是青云宗？”
“果然跟传闻中一样破败！”
“连个像样的护山大阵都没有！”
“听说他们宗主还是个残魂，怕不是早就吓得躲起来了吧？”
“就这还敢跟钱掌柜谈条件？真是不知死活！”
几个穿着百宝阁低级执事服饰的修士，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宗门附近，对着青云宗指指点点，声音刻意放大，充满了鄙夷和挑衅。
他们修为不高，只是炼气中期。
但态度却极其嚣张，显然是受了指使。
故意来恶心人，进一步打击青云宗本就低迷的士气。
熊教习瞬间暴怒，提起巨盾就要冲出去，却被林婉死死拉住。
她脸色苍白，嘴唇都快咬出血来，却依旧保持着理智，低声道：“别冲动，他们是故意的！你想给宗主惹麻烦吗？”
玄石子躲在林婉身后，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既有恐惧，也有愤怒。
殿内的江辞，魂影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这种低级挑衅，在他前世见过的职场pUA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钱贵也就这点手段了，除了武力威胁就是精神打压，管理方式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
他甚至有点想笑。
这感觉，就像区域总经理为了打压一个不听话的小主管，派了几个实习生到办公室门口大声议论公司要裁员，试图制造恐慌。
幼稚。
他没有理会外面的聒噪，甚至连一丝愤怒的情绪都欠奉。
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两件事上。
恢复魂力，完善计划。
外面的嘲笑声持续了一阵，见青云宗内毫无反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觉无趣，又不敢真的闯进来，最终悻悻地离开了。
宗门重新恢复了死寂。
但那份屈辱感，却如同毒刺，深深扎进了林婉三人的心里。
江辞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他传递出一道平静的意念。
“不必在意犬吠，凝神，静气。”
他的平静，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林婉三人焦躁愤怒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宗主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慌乱无措？
时间继续流逝。
冰魄灵石最后一丝阴气也被榨取殆尽，灵石表面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普通石块。
江辞的魂力，最终停留在了两成七左右，距离三成的目标还差一点，但魂体总算稳固了不少，不再有随时溃散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魂力空间。
蚀骨菇静静躺着，旁边的灰色粉末如同等待点燃的引信。
还有最后一天。
月圆之夜，即将来临。
他需要最后一点时间，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然后，去赴那场生死未卜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