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营凯旋的队伍尚未回到吉安大营,捷报已然先至。
当陈远押解着俘虏、驱赶着满载粮秣的骡车船只抵达大营时,引起的轰动远超预期。以极小代价攻破敌镇,焚毁粮仓,缴获颇丰,更生擒敌粮草官及地方头目,这等战果在近期沉闷的赣南战局中,堪称一抹亮色。
王管带亲自在营门迎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拍了拍陈远的肩膀,声音洪亮:“好!陈帮带果然不负众望!此战干净利落,大涨我军士气!本官定要为你向曾大帅请功!”
“全赖大人运筹,将士用命,卑职不敢居功。”陈远抱拳,姿态放得极低。
“诶,有功就是有功!”王管带大手一挥,“这些俘虏和缴获,便是明证!尤其是这粮草官,或可拷问出些许敌情。”他随即下令,将俘虏移交军法处,缴获物资登记造册,并特意吩咐,从缴获中拨出部分酒肉,犒劳靖安营将士。
当日下午,王管带便召集了一次临时军议,让陈远当众简述芦溪之战的经过。陈远言语简练,重点突出了战术执行与团队协作,将对个人的夸耀降到最低,反而更显沉稳可信。帐内诸将,即便是平日有些酸意的,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新晋帮带,确有真材实料。
军议散去,陈远明显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与重视。他在湘军体系内的根基,经此一役,变得更加扎实。
然而,这份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他回到营帐,准备处理后续军务时,亲兵引着一位风尘仆仆、面色憔悴的汉子走了进来。来人竟是王五派回的信使!
“大人!”那汉子声音沙哑带着哭腔,“长沙……长沙出事了!”
陈远心中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挥手让亲兵退下,帐中只留他二人。
“慢慢说,怎么回事?王五呢?杨……林姑娘如何?”他声音平稳,但袖中的手已悄然握紧。
“王头领和我们都按大人吩咐,在暗处护卫林姑娘。前几日尚且无事,但昨日夜间,林姑娘所在的商号突然遭人潜入,似是欲行不轨!幸好商号内早有戒备,双方动了手,贼人见无法得手,便迅速退走了,未曾擒获。王头领带人追了下去,让小的立刻回来禀报大人!林姑娘受了惊吓,但人无恙,商号护卫伤了两个……”
陈远只觉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对方果然动手了!而且选择的是夜间潜入,手段狠辣直接,若非芷幽自身有所防备加上王五暗中策应,后果不堪设想!
“可知贼人来历?”陈远的声音冷了下来。
“王头领说,那些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不似寻常毛贼,倒像是……军中做派,但路数又有些怪异。他们退走时,遗落了一枚令牌……”信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用布包裹的硬物,小心翼翼呈上。
陈远接过,入手冰凉沉重。那是一块黝黑的铁牌,边缘有些磨损,正面刻着一个扭曲的、他从未见过的符文,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卒”字。这绝非太平军或清军任何一支常见部队的制式令牌。
天京势力……军中做派……怪异路数……
这几个词在他脑中盘旋,结合这枚诡异的令牌,指向了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答案。对方不仅来者不善,而且背景深厚,行事诡秘。
“你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此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陈远将令牌收起,语气恢复平静。
信使退下后,陈远独自在帐中,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芦溪大胜带来的些许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杀意。
他走到案前,看着那枚冰冷的铁牌。对方已经亮出了獠牙,虽然第一次袭击被挫败,但绝不会罢休。
他必须做出反应,更强势、更凌厉的反应。不仅要守住,更要反击!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知道,动他陈远的人,需要付出他们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如刀。湘军内部的规则,官场上的权衡,或许该暂时放一放了。有些时候,唯有展示出足够锋利的爪牙,才能赢得真正的安全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