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在末世中足以改变许多。
凌啸云和谭韫航一路向北，遵循着凌啸云记忆中相对安全的路线和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基地的方向。
这半个月里，他们遭遇过小股尸群，也与其他幸存者有过短暂而警惕的接触，更多的是在荒凉的公路上孤独前行。
那晚修理厂的冷战，似乎随着时间流逝和不断面临的危险而逐渐淡去。
谭韫航不再像最初几天那样刻意冷淡，他恢复了与凌啸云的正常交流，会回应他的话，会在休息时分享食物和水，会在守夜时认真负责。
凌啸云起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见谭韫航态度缓和，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以为那次的冲突只是谭韫航一时的不适应，如今已经和好如初。
他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要稍微注意方式方法，但保护谭韫航安全的底线绝不会动摇。
他甚至因为这份失而复得的融洽，对谭韫航更加照顾，只是努力将那份掌控欲隐藏得更深一些。
然而，凌啸云没有察觉到的是，谭韫航的和好，并非回到了从前那种带着依赖和特殊信任的状态。
现在的谭韫航，对他温和、有礼、配合，却更像是一种对可靠队友的态度。
那种独一无二的、仿佛他是全世界重心的依赖感，消失了。
谭韫航的眼神恢复了清澈温和，但那温和，似乎可以平等地给予任何人，包括路上偶尔遇到、需要帮助的陌生幸存者。
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谭韫航依然会施以有限的援手，这让凌啸云虽然不悦，却因之前的教训不敢过分阻拦。
这种变化细微而致命，沉浸在关系修复错觉中的凌啸云，尚未完全意识到。
这天傍晚，他们在一个废弃的高速公路服务区落脚，打算在此过夜。
服务区里游荡着几只丧尸，被凌啸云利落解决，就在他们清理出一间便利店准备休息时，一阵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凌啸云瞬间警惕，将谭韫航护在身后，手握紧了腰间的砍刀，这是他们在途中更换的更加实用的武器。
机车在服务区外停下，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皮夹克、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左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更添几分悍勇。
他手中提着一根染血的狼牙棒，目光扫过便利店，最后落在凌啸云和谭韫航身上，带着审视。
凌啸云心中一震！这个人他认识！或者说，前世认识！
石锋！前世末世中期崛起的强者之一，以勇猛仗义、实力强横着称，是少数能让凌啸云前世都心生敬佩的人物。
他们前世有过几次合作，算是惺惺相惜，但交集不深，没想到这一世，会在这里提前遇到。
石锋显然也看出了凌啸云的不凡，那冷静的眼神和解决丧尸的利落手法，绝非普通幸存者。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一股江湖气：“哥们，身手不错啊，这地方不小，不介意搭个伙吧？晚上也能安全点。”
凌啸云心中快速权衡。
石锋的人品在前世是经过考验的，是个可以信任的伙伴。
而且多一个强者同行，生存几率确实更大，他点了点头，收起了部分敌意：“可以，凌啸云。”
他言简意赅地报了名字，但身体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没有完全放松对谭韫航的保护。
“石锋。”男人爽快地报上名字，目光随即落到凌啸云身后的谭韫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末世里，很少见到这么干净、气质这么温和的人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不像活在炼狱中。“这位是？”
“谭韫航。”谭韫航从凌啸云身后微微探出身，对着石锋露出了一个礼貌而温和的微笑，如同他以往对任何初遇者那样，友善而保持距离，“你好，石先生。”
这个笑容，自然而得体，落在凌啸云眼里，却让他心头莫名一刺，他习惯了谭韫航的温柔只对自己展现，至少他以为是。
此刻看到他对另一个陌生男人，尤其是同样强大出色的男人露出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感悄然滋生。
“哈哈，别客气，叫石锋就行。”石锋似乎对谭韫航的印象极好，笑容更真诚了几分，“看来你们准备在这里过夜？我带了点肉干，一起吃点？”
接下来的时间，凌啸云和石锋负责进一步清理服务区和布置警戒。
两人都是实力派，配合起来竟然颇有默契，一番交谈下来，发现彼此对末世生存的看法很多不谋而合，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凌啸云甚至难得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与石锋聊起了沿途见闻和生存技巧。
而谭韫航则安静地在便利店里整理出一块干净区域，拿出食物和水摆放好。
当凌啸云和石锋忙完进来时，谭韫航已经利用找到的便携燃气炉，烧好了一小壶热水，正将水分倒在三个杯子里。
“辛苦了，喝点热水吧。”谭韫航将两杯水分别递给凌啸云和石锋，脸上带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
“谢了，韫航兄弟！正渴着呢！”石锋接过水，大大咧咧地喝了一口，对谭韫航的细心赞不绝口，“还是你想得周到！凌哥，你这兄弟真不错！”他拍了拍凌啸云的肩膀，语气熟稔。
凌啸云接过水，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又看了看谭韫航对石锋露出的、与对自己并无二致的温和笑容，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逐渐扩大。
他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晚餐时，谭韫航将压缩饼干掰开，泡在热水里，又分享了一些他们找到的罐头。
他依旧很自然地照顾着凌啸云，将他喜欢的口味推到他面前，但同时也将肉干分给石锋，并轻声提醒石锋注意烫。
他的关怀细致周到，仿佛是一种本能，对凌啸云如此，对新加入的石锋也是如此。
凌啸云默默地吃着东西，味同嚼蜡，他看着谭韫航和石锋偶尔交谈几句，看着石锋被谭韫航的温和善良所吸引，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猝然袭来。
他忽然明白了这半个月来那种隐约的不对劲是什么了。
谭韫航是恢复了温和，但这温和，不再是只对他凌啸云一人的特殊待遇。
谭韫航的本性就是对所有人都好，之前只是因为末世初期的恐惧和依赖，才让他产生了独一无二的错觉。
现在，谭韫航适应了末世，恢复了本性，而这份本性，意味着他的温柔可以给予任何他认为值得的人，比如这个刚刚结识、却意气相投的石锋。
他们可以是兄弟，但谭韫航似乎有很多这样的兄弟。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凌啸云刚刚因和好而升起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和嫉妒。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种雨露均沾的温柔。
他想要的是独占，是唯一。
石锋的出现，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凌啸云在谭韫航心中，可能并非那么特殊的位置。
凌啸云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指节泛白。
他看向正轻声和石锋讨论着明天路线的谭韫航，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迷人，却也格外刺眼。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凌啸云心中那头名为占有欲的野兽，在嗅到可能的威胁后，再次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而谭韫航，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扮演着那个对所有人都很温柔的、好兄弟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