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背着手,不疾不徐地离开了喧嚣的酒楼,身影融入涂山城静谧的夜色中。
她没有返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径直走向涂山最大的图书馆——
这里名义上对所有人开放,但最深处,却是她平日“工作”与潜修的所在。
穿过层层书架,越过普通读者止步的区域,她来到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
这里并非什么隐藏的地下室或机关密室,仅仅是一个被严格管控的深层阅读隔间。
凤栖对此毫不担心,因为整座图书馆,从管理员到最隐秘的守卫,都是她精心安排的人。
门口伫立着一名气息内敛的狐妖守卫,见到凤栖,立刻挺直身躯,
右手握拳置于左胸,行了一个古老而恭敬的涂山军礼。
凤栖微微颔首,推门而入,随即反手关上门,将外界彻底隔绝。
“咔哒。”她打开了隔间内柔和的灯光。
与外表的平静不同,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伪装,
走到宽大的书桌前,打开了上面一本看起来颇为陈旧、甚至有些凌乱的笔记本
——那并非什么精装典籍,更像是随手记录思绪的草稿本。
她拿起一支笔,指尖因微微的兴奋而有些发颤,在空白的纸页上一点一点地勾勒起来。
线条交错,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的五角星图案。
她在五个角上,逐一写下令人心惊肉跳的名字:
霸者天神 · 目之血
仁者天帝 · 狐小菜
义之铁尊 · 锡拳
齐天战神 · 三少
凶邪黑兽 · 狐小黑
若有外人在此,定会骇然失色!她怎么可能知道“锡拳”的存在?
那个名字,那个属于铁人起源、与狐小菜有着师徒之谊、早已离开此方世界的传奇,
按理说绝不应该被这个时代的涂山前主宰所知!
凤栖的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微笑。她合上笔记本,从书架上抽出了另一本书。
这本书的材质古老,封面没有任何字样,但当她翻开时,
里面赫然是工整却难掩狂放笔迹的手抄内容——《皇极惊世》!
难以想象!这本由锡拳亲自传授给狐小菜,蕴含着磁场力量至高奥秘与命运推演之法的秘籍,
其手抄本竟然会出现在凤栖的手中!她与锡拳本应毫无交集!
“呵呵……”凤栖低笑起来,单手撑着脸颊,目光灼灼地盯着纸上的五角星,
“沉睡的凶兽即将再次觉醒……当这极致的五道命格被无形的线真正相连,产生共鸣之时……”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就是天翻地覆、惊世巨变降临之刻!”
兴奋让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瞬间从她体内迸发——三十五重天!
这力量汹涌澎湃,却带着一种明显的滞涩感,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着。
这并非她凤栖本身的极限!而是百年前,那个如日中天的狐小菜,亲手打入她体内的磁场天锁!
连同那一记几乎将她轰杀、至今想起仍让她灵魂战栗的巨狐爆破拳的暗伤,
长久以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烙印在她的力量核心。
她不敢,也绝对不能试图冲破这天锁的限制。
她清晰地记得狐小菜冰冷的警告:一旦她的力量波动超过某个阈值,或者试图强行冲击六十重天的门槛,
潜藏在她体内的那道爆破拳就会被引爆——嘣! 结局就是形神俱灭!
想到这里,刚才还意气风发、仿佛执掌命运的凤栖,突然打了个寒颤,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对狐小菜的仇恨是刻入骨头的,日夜啃噬着她的内心;
但那份源自绝对力量差距和死亡威胁的恐惧,更是深入骨髓,
让她在狐小菜面前,永远只能扮演那个与世无争、甚至偶尔展现“仁慈”的长辈角色。
“哼……”凤栖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她轻轻合上了那本至关重要的《皇极惊世》手抄本,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没关系,她可以等。她已经等了百年,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时间。
时至今日,只需耐心等待——等待那个由她亲手推动,或至少是乐见其成的巨变降临。
凤栖关上灯,隔间内重归黑暗与寂静,无数红色瞳孔亮起,
它们也在等待,等待黑狐娘娘凤栖重回巅峰!
…………
西西域,一片被黄沙与烈阳统治的广袤地域,是矛盾与极端的结合体。
这里有纸醉金迷、流光溢彩的新金山市,财富如同沙漠中的泉水般涌动;
也有规模宏大、居民百万的沙狐城,在古老与现代的交织中延续着沙狐一族的传承。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生机之外,最引人侧目的,却是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个破败、荒凉的旧军事基地。
这里曾是西西域对外探索的前哨站,钢铁的骨架在风沙侵蚀下锈迹斑斑,了望塔歪斜,训练场上遍布沙丘。
自从目之血在圈外建立“第二龙国”,宣布圈外为禁地后,所有的对外探索便被无限期禁止,
基地外那片曾经充满未知与机遇的广袤区域,如今已成为生灵勿近的绝对死区。
按理说,这样一个失去功能的基地早该被废弃、拆解,
但它却顽强地留存了下来,如同沙漠中一块顽固的黑色礁石。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这里有一个人。
一个让知情者仅仅是提及名字,便会从心底感到胆寒的强者。
一个一旦从沉寂中苏醒,就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震颤、翻腾的绝世凶人!
他,便是凶邪黑兽命格的拥有者,昔日的天国元帅——狐小黑!
此刻,这个曾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恐怖狂徒,
正静静地盘坐在基地中央一片裸露的、被风沙磨砺得光滑的岩石上。
他身上穿着那套标志性的、如今布满破洞和污渍的墨绿色旧军服,仿佛要与这残破的基地融为一体。
十年。整整十年。
他就这样盘坐着,如同化作了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沙漠的狂风裹挟着沙砾抽打在他身上,暴雨冲刷着他的身躯,酷暑与严寒交替侵蚀,他却岿然不动。
厚厚的蜘蛛网在他肩头、臂弯间织就,
几只沙漠特有的毒蝎和甲虫在他身上攀爬、啃噬他早已干涸的皮肤,都无法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颤动。
当年那个狂傲自信、战天斗地的天国颠佬,
如今竟以这样一种近乎自我放逐、近乎寂灭的姿态,在此枯坐了十年!
最初,那些依旧敬爱他、追随他至此的亲兵们,
还会满怀担忧地前来劝解,送上清水食物,恳求他们的元帅保重身体。
但狐小黑从未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
他的沉默如同最坚硬的壁垒,将所有关心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在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劝解的人来了又走,目光从期盼变为失望,最终化为无奈的叹息。
渐渐地,前来探望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最终,再也无人踏足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仿佛整个世界,连同他往日的辉煌与疯狂,都彻底将他遗忘了。
只有无情的风沙,依旧日复一日地陪伴着这尊寂寥的“石像”。
然而,就在今天。
就在这片死寂与荒芜仿佛要永恒持续下去的时刻——
那尊“石像”身上积攒了十年的尘埃,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攀附在他眼皮上的一只沙蜥,受惊般迅速窜走。
然后,那双紧闭了整整十年的眼睛,猛地睁开!
猩红色的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