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漓回到自己位于仙界边缘、略显清寂的居所“芷兰苑”,脸上那副温柔和善的面具瞬间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与冰冷的算计。她快步走入内室,迅速启动了屋内所有的隔绝禁制,确保一丝气息都不会外泄。
她从贴身的储物香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墨玉小瓶。瓶身冰凉,刻满了诡谲的魔族符文,隐隐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晦暗能量。这正是三日前,混在送往她处的“月霖凝露”中,由魔族军师无骸秘密送来的东西——幻蜃魔髓。
此物乃取自深渊幻蜃兽的本源精粹,极其稀有阴毒。服下后,能于短时间内完美模拟出特定生灵的生命气息与生理状态,足以以假乱真,甚至连大罗金仙若不刻意以本源神力深入探查,都难以察觉异常。而墨漓手中这瓶,更是特制版,模拟的正是…初初孕育的仙胎之象。
(云烬…玄微…)墨漓盯着那墨玉小瓶,眼中闪烁着恶毒而快意的光芒,(我看你们这次,还如何翻身!)
她没有任何犹豫,拔开瓶塞,将其中那滴浓稠如蜜、色泽暗紫、散发着奇异甜香的魔髓仰头服下。
魔髓入喉,并未带来任何不适,反而化作一股暖流,迅速融入她的四肢百骸。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生命波动,自她气海丹田处缓缓滋生、壮大,如同一颗真正的种子开始萌芽。她的脉象随之改变,呈现出经典的滑利之象,符合仙胎初结的特征。甚至连她的脸色,都渐渐泛起一层属于孕期的、柔和的光泽。
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仿佛笼罩着一层母性光辉的自己,满意地笑了。那笑容美丽,却令人不寒而栗。
(还不够…)她心想。(需要一点…反应。)
她运转微薄仙力,刻意引导那魔髓的药力上涌。很快,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她适时地捂住嘴,发出一阵干呕,眼角逼出生理性的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她目光闪烁,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很好,时机正好。几位平日里最爱闲聊八卦的仙娥正说笑着从不远处的回廊走过。而那位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妇科千金科、且在仙界素有“老实人”名声的松苓医仙,也正提着药箱,像是刚给哪位女仙瞧完病,从另一头慢悠悠地走来。
墨漓眼中精光一闪,机会来了!
她猛地站起身,装作急切地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亭柱,剧烈地干呕起来:“呃…呜…”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回廊那边仙娥们的注意。
“咦?那不是墨漓仙子吗?她怎么了?”
“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不舒服?”松苓医仙自然也听到了,医者仁心,她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墨漓仙子?你这是…”“茯苓仙子…”墨漓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还未说话,又是一阵掩口干呕。墨漓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充满了惊慌与无措,声音虚弱又带着颤抖:“我…我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恶心…头晕…浑身没有力气…”说着,她又忍不住干呕了几下,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茯苓仙子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她:“墨漓仙子?你这是怎么了?快坐下”她将墨漓扶到一旁的软榻上,手指自然地搭上她的腕脉。松苓医仙眉头微蹙:“仙子莫慌,让老身为你探一探脉象。”
墨漓怯生生地伸出手腕,一副完全依赖医生的柔弱模样。
松苓医仙三指搭上她的脉搏,凝神细诊。一开始,她的表情还算平静,但渐渐地,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甚至忍不住“咦?”了一声。
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仙娥们立刻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有情况
指尖触及脉搏的瞬间,茯苓仙子的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这脉象…
她凝神细查,指尖仙力微吐,细细感知。那脉搏流利圆滑,如盘走珠,分明是…
茯苓仙子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抬头仔细打量墨漓:“仙子…你近日可有何异常之感?譬如…嗜睡、畏寒、或是…恶心反胃?”
墨漓怯生生地点点头,眼中水光更盛,带着茫然与无措:“是…是的…已有好几日了,总是提不起精神,闻见些油腻之气便觉得难受…仙子,我…我这是怎么了?可是修炼出了岔子?”
茯苓仙子没有立刻回答,眉头越皱越紧,又反复确认了几次脉象,甚至动用了些许探查生机本源的法术,感受到那确凿无疑的、微弱却坚韧的新生生命气息后,她才缓缓收回手,脸色变得十分复杂。
她看着眼前这娇弱无助的小仙子,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谨慎:“墨漓仙子…据老身所诊,你这脉象…并非病症,而是…而是喜脉啊!”
“喜…喜脉?”墨漓适时地睁大了眼睛,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像是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怎么可能?仙子您是不是诊错了?我…我…”
她像是羞愤至极,又像是害怕到了极点,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簌簌落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我…”
她语无伦次,双手死死绞着衣角,那副天塌地陷、惶然无助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绝不会怀疑其中有诈。
茯苓仙子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仙界虽不禁婚恋,但未婚先孕终究是件有损清誉的大事。她看着墨漓这反应,心下已然信了七八分,这定是一桩意外风流债。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脉象确凿,确是喜脉,已有一月有余。仙子…近期可曾…与哪位仙友…较为亲近?”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这话问得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周围的仙娥们早已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里面闪烁着激动又八卦的光芒——天啊!大新闻!墨漓仙子竟然有孕了!是谁的?!
墨漓像是被这话刺痛,猛地摇头,哭得更加厉害,却咬紧了下唇,一副难以启齿、羞愤欲死的模样:“没有…我没有…我不知…我不知道…”
她越是这般否认,越是显得欲盖弥彰,仿佛是在拼命维护那个“罪魁祸首”。
茯苓仙子阅历丰富,见此情状,心中已自有判断。她正色道:“仙子,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你自身清誉仙途,亦关乎…这孩儿的未来。那男子究竟是谁?你若信得过老身,便说出来,或可…”
“不!不能说!”墨漓像是被吓到了,猛地抓住茯苓仙子的衣袖,泪眼婆娑地哀求,“仙子!求求您!暂时替我保密!我…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想想…”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若是…若是传了出去…他…他就毁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为那个“他”着想!
茯苓仙子看着她这般模样,又是叹气又是怜悯。这傻孩子,怕是被人欺负了,还一心替对方考虑。她拍了拍墨漓的手背:“唉…痴儿…罢了,老身便暂且替你守密。但你需早做决断,此事…瞒不住的。”
“多谢仙子!多谢您!”墨漓感激涕零,又是好一阵哭泣。
墨漓像是情绪崩溃般,低声啜泣着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耳力稍佳的仙家听清:
“…怎会如此…那日…思过崖附近…他只是…只是心情不好,拉了我一下…难道就…”
思过崖附近?心情不好?拉了一下?
(思过崖…近日被罚去思过崖面壁的,不就只有…那位云烬仙君吗?!) (一个月前…似乎正是他被罚之前!) (难道是他?!)
联想到不久前才发生的“碎玉争执”事件,云烬仙君那“冲动易怒”、“对墨漓仙子动手”的形象瞬间与眼下这“意外”联系了起来!
茯苓仙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若真是如此…那云烬仙君可就不仅仅是言行失当,而是…欺辱同修,始乱终弃!这可是重罪!
她猛地回头,看向软榻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墨漓,眼神充满了震惊与同情。
(这孩子…怕是真被那个道貌岸然的云烬仙君给…给欺负了!还不敢声张!)
墨漓感受到身后那道充满了怜悯与愤怒的目光,知道鱼儿已经上钩。她将脸埋入掌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在那无人看到的阴影里,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哪怕投石者再怎么试图轻手轻脚,那汹涌的涟漪也无法遏制地扩散开来。
茯苓仙子虽答应保密,但如此惊天秘闻,又关乎她心目中“受害者”的权益和“施害者”的卑劣,她终究无法完全保持沉默。在极度震惊与义愤之下,她悄悄告诉了一位与她交好、同样嫉恶如仇的司律殿仙官好友。
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半日功夫,“墨漓仙子疑似有孕,孩父亲疑似是近日被罚思过崖的云烬仙君”的爆炸性传闻,如同野火燎原般,在仙界各个角落私下疯狂流传开来!
“听说了吗?我的天!真没想到云烬仙君竟是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竟做出这等事!” “难怪那日会对墨漓仙子动手,怕是起了争执吧?” “墨漓仙子也太可怜了…被欺负了还不敢说…” “玄微上神知道了吗?这可不是面壁思过就能了结的了!”
流言蜚语,猜测非议,瞬间将之前还只是“品行有瑕”的云烬,推向了“道德败坏”的深渊。而墨漓,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无辜受害、忍辱负重的弱者形象,收获了大量的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