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杨战天的阴沉目光
杨豹的身体砸落在黑石地面上的闷响,如同丧钟的最后余音,彻底抽干了演武场上空的最后一丝生气。那滩迅速洇开的、粘稠暗红的血泊,那扭曲如麻花的手臂,那塌陷的胸膛,还有那破风箱般断断续续的“嗬嗬”抽气声,像一幅残酷的画卷,死死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眼底。
死寂。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擂台下,拥挤的人群如同被冻僵的鱼群,保持着惊恐躲闪时的姿态,凝固在原地。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惊惧。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擂台上那道孤峭的身影,以及擂台下那团刺目的猩红。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僵硬无比。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绝对力量碾压的恐惧。
杨奇甩落指间血珠的动作,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潭,在无数僵滞的心湖里砸开无声的惊涛。那几滴溅落在黑石地面上的暗红,如同冰冷的烙印,宣告着力量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所及之处,凝固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一颤,随即是更加剧烈的瑟缩。那些先前还带着幸灾乐祸、或是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此刻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避让,如同暴晒下的雪人,消融殆尽,连抬头的勇气都荡然无存。他们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冰冷的黑石地面是唯一的庇护所。
杨奇的目光最终抬起,投向那象征家族权力的高台。
三道目光,如同三道性质迥异的闪电,几乎同时劈落在他身上!
传功长老杨振,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严厉和古板的脸,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他花白的眉毛高高扬起,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杨奇,仿佛要穿透皮囊,看清他体内蕴藏的秘密。那震惊之中,更掺杂着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看到一块蒙尘的璞玉骤然绽放出惊世光华,又像是看到一头被低估的幼兽陡然露出了撕裂虎豹的獠牙,有惊喜,有审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执法长老的脸色,则如同刷了一层锅底灰,铁青得吓人!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死死抓住面前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先是死死钉在擂台下生死不知的杨豹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怒意和一种被严重挑衅的威严。随即,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猛地转向擂台上的杨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冰冷的质问!杨豹的狠毒他或许知晓一二,但杨奇这以绝对力量、近乎虐杀般的反击,同样严重践踏了他所维护的“点到为止”的规则!这已不是比试,而是赤裸裸的废杀!
而最核心、最冰冷、最令人心悸的目光,来自大长老杨战天。
他依旧端坐在主位之上,姿态似乎未曾改变分毫。但那只刚刚端起、还未来得及送到唇边的青瓷茶杯,此刻正被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捏着,杯盖与杯身发出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咯咯”摩擦声。茶水在杯中剧烈地晃荡,却一滴也未溅出,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
杨战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震惊,没有痛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外泄。只有一片沉沉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然而,正是这份死寂,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鹰隼般的瞳孔缩成了两点针尖般的寒芒,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杨奇身上!
那目光里蕴含的东西,沉重得足以压垮山峦!
是惊疑!惊疑于这旁系小子体内爆发出的、完全超出常理认知的恐怖力量!那绝非寻常练骨境能达到的境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震怒!滔天的震怒!杨豹是他一手提拔、暗中培养的得力爪牙,更是他嫡系孙子杨彪最凶悍的打手!是他插在旁系和年轻一辈中的一颗重要钉子!如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他视如草芥的旁系小子,以如此羞辱、如此暴烈的方式,如同碾死臭虫般彻底废掉!这不仅仅是废掉一个人,这是对他杨战天权威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践踏和挑衅!
是杀机!浓烈到化不开的、如同实质般的阴沉杀机!这杀机并非冲动的怒火,而是如同毒蛇在黑暗中锁定猎物,冰冷、黏稠、充满了算计和毁灭一切的决心!此子,绝不能留!他那身诡异的力量,那平静表象下隐藏的狠辣,那毫不掩饰的锋芒,都已成为杨战天眼中必须铲除的心腹大患!这杀机如同冰冷的毒液,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让高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冻结!
杨奇平静地迎上这三道目光。尤其是那道如同淬毒冰锥般、来自杨战天的阴冷视线。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抽动,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不起波澜。杨振长老的震惊、执法长老的怒意、杨战天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机,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能惊起丝毫涟漪。
他清晰地感受到杨战天目光中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粘稠恶意,那是一种将他彻底视为死物、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决绝。但这并未让他感到恐惧,反而像是一块投入熔炉的顽铁,在巨大的压力下,体内二十颗巨象微粒的脉动更加沉稳、更加凝练,一股沛然不屈的意志在筋骨血肉间无声流淌。
他微微侧身,不再看高台,目光转向擂台下负责记录和维持秩序的执事弟子。那弟子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如同筛糠,在杨奇目光扫来的瞬间,几乎要瘫软在地。
“下一个。”
低沉的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铁石在寂静的擂台上轻轻碰撞,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重锤敲击在冻结的冰面上。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撕裂了演武场上空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哗——!”
短暂的凝滞后,台下的人群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轰然炸开!压抑了太久的惊恐、震撼、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出来!
“他…他还要打?!”
“我的老天爷!废了杨豹还不够?!”
“下一个?谁敢上?!谁还敢上?!”
“疯子!这是个疯子!”
“太可怕了…杨豹可是练骨境巅峰啊!就这么…就这么被一拳打飞了?!”
“他那拳头…是铁打的吗?!”
惊骇欲绝的议论声浪此起彼伏,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杨奇身上,充满了更深的恐惧和一种看怪物般的敬畏。一些原本排在后面、准备上台的年轻弟子,此刻脸色煞白,看着擂台上那道如同浴血魔神般的身影,又看看擂台下杨豹那惨不忍睹的模样,双腿如同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脚步。更有甚者,偷偷地、极其隐蔽地开始向后缩,试图将自己隐藏在人群深处,唯恐被执事弟子点到名字。
高台之上,杨战天那捏着茶杯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失血的青白色。“咯咯”的摩擦声越发刺耳。他那双淬毒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杨奇,又缓缓扫过擂台下那些畏缩不前、面无人色的年轻面孔,眼底深处翻涌的阴沉杀机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寒冰风暴!
耻辱!奇耻大辱!
他杨战天掌控家族权柄多年,何曾受过如此挑衅?一个旁系小子,竟在家族小比上,生生打出了无人敢撄其锋的凶威!将他嫡系的威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传功长老杨振看着擂台上平静伫立的杨奇,又看看台下畏缩的弟子和脸色铁青的执法长老,最后目光落在几乎要捏碎茶杯的杨战天身上,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执法长老猛地一拍栏杆,怒声道:“肃静!成何体统!”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台下骚动的人群,又狠狠瞪向擂台上那道身影,“杨奇!下手如此狠毒,视族规于何地?!”
杨奇尚未回应。
“哼!”一声冰冷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冷哼,如同冰雹砸落,从杨战天的方向传来。他终于放下了那只被捏得咯咯作响的茶杯,杯盖与杯沿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不再看杨奇,而是转向了执法长老,又扫过传功长老杨振,最后落在台下惊惶的人群上。
“小辈争锋,拳脚无眼,有所损伤在所难免。”杨战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铁块压在每个人心头,“杨豹学艺不精,自取其辱,怨不得旁人。”他顿了顿,那淬毒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杨奇,如同毒蛇的舔舐,“不过,族规森严,执法长老所言不差。此间事了,当按规处置。”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冰冷无情地将杨豹彻底放弃,更是在不动声色间,给杨奇套上了一道“按规处置”的枷锁。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阴冷,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头发寒。
杨奇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体内奔流的力量感,如同深埋地底的熔岩,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更加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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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落惊雷死寂沉,血泊如画慑人心。
甩珠落梅痕浅浅,抬眸慑尽台下魂。
高台三光凝如电:一者惊疑察渊深,一者怒焰焚规矩,一者冰锥淬毒针!
孤影渊渟迎毒目,波澜不起气如山。
侧身只向执事问,三字铿锵裂冰寒:
“下个谁来?”
语落惊涛平地起,群雏瑟缩尽无言。
执法怒叱规何在?战天冰语套枷锁。
弃子如敝履,杀机藏霜刃。
擂上青衣默不语,象力奔流愈雄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