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焰城四中的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躁动。操场上晨跑的学生脚步匆匆，眼神里带着点莫名的兴奋和警惕；走廊里的窃窃私语比平时多了几倍，话题总绕不开“四天王”“张雄”“杨群”这几个名字；连打饭阿姨的手都抖得比平时厉害，仿佛知道今天注定不会平静。
这股躁动像发酵的面团，在四班的课间彻底膨胀开来。
第二节课下课铃刚响，四班后排就“哗啦”一声站起一群人。为首的是飞扬兄弟，这对双胞胎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两张几乎分不清的脸，眼神冷得像冰。他们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个个都扯着校服领口，露出里面或狰狞或花哨的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
整个四班瞬间安静下来，连收拾书本的声音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后排，空气仿佛凝固了。
“都听着。”飞哥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种穿透力，“从今天起，四班我们兄弟俩说了算。”
扬哥紧接着补充，语气更冷：“有谁不服的，现在就站出来。”
兄弟俩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教室，从左到右，从前往后。被他们盯上的学生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有的甚至缩了缩脖子。四班不是没有刺头，但飞扬兄弟在七中初中部的威名早就传开了——据说他们为了抢一个游戏机厅的地盘，把对方的胳膊给卸了，下手狠得没边。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麻雀叫得聒噪。
飞扬兄弟对视一眼，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冷笑。飞哥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踹在旁边一张空桌子上，“哐当”一声，桌子腿应声而断，桌面斜斜地塌了下去。
“看来是没人不服了。”扬哥拍了拍手，“记住了，以后在四班，我们的话就是规矩。”
说完，兄弟俩带着人又“哗啦”一声坐下，后排瞬间被他们占据，像一堵黑色的墙，压得整个四班喘不过气。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四班的王座，就以这样一种近乎碾压的方式，落入了飞扬兄弟手中。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高一教学楼。有人觉得理所当然，有人觉得太过嚣张，但更多的人在想——下一个会是谁？
答案在第五节课的五班揭晓，只是过程有点出人意料的“奇葩”。
五班的班长是个戴眼镜的胖子，平时总爱拿着个小本子记考勤，在老师面前装乖，背地里却收着几个跟班，偷偷向同学“借”钱。四天王和飞扬兄弟的动作让他也动了心思，觉得自己也能当回“老大”。
下课铃一响，班长就带着七个男生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威严的样子：“同学们，我知道最近大家都有点人心惶惶。我是班长，有责任维护班级秩序。所以我决定，以后这个班就由我来做主，大家没意见的话……”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先每人交十块钱给我们，算是‘班费’，我们会用这笔钱‘保护’大家的安全，谢谢大家配合。”
这话一出，五班的学生都愣住了，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见过想当老大的，没见过当老大还要先收钱的，而且只收十块，未免也太寒酸了。
班长脸上有点挂不住，刚想发火，突然一道黑影带着风声飞了过来！
“嘭！”
一声闷响，一个掉了腿的板凳精准地砸在班长脸上。班长“嗷”地叫了一声，眼镜瞬间碎成了渣，镜片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直流。他捂着脸倒在讲台上，疼得嗷嗷直叫。
“谁他妈干的？！”班长的跟班们怒吼着，抬头一看，瞬间怂了一半。
季无常不知何时站在了教室后排，手里还拎着另一个板凳腿，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蓝狮就站在他旁边，平时怯懦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冷静，手里紧紧攥着一支钢笔——那是他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
“是你！季无常！”一个跟班认出了他，色厉内荏地喊道，“敢打班长，给我上！”
七个男生壮着胆子冲了过去，有的人抄起了扫帚，有的人举起了课本，还有人空着手就想扑上来。
季无常把手里的板凳腿扔给蓝狮，活动了一下手腕：“蓝狮，左边三个归你，剩下的我来。”
“好！”蓝狮接住板凳腿，深吸一口气，迎着冲在最前面的三个男生就冲了上去。
没人想到，这个平时连说话都脸红的蓝发少年，打起架来居然这么狠。他不按章法出牌，手里的板凳腿抡得虎虎生风，专往对方的腿和肚子上招呼。第一个冲上来的男生被他一板凳腿扫中膝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第二个想从侧面偷袭，被蓝狮回身一肘撞在下巴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第三个最惨，被蓝狮抓住机会，一板凳腿砸在背上，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三个人，不到一分钟，全被放倒了。蓝狮拄着板凳腿喘着气，蓝色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另一边，季无常对付五个男生，更是游刃有余。他没像李华锋那样硬拼，也没像郭强那样靠力气，而是像只灵活的豹，脚步轻快，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对方的攻击，然后用最省力的方式反击。
一个男生挥着拳头冲过来，季无常侧身一躲，同时脚下一绊，男生“狗吃屎”摔在地上，门牙都磕掉了一颗；另一个举着扫帚砸过来，季无常伸手抓住扫帚杆，猛地往回一拽，男生失去平衡，季无常顺势一脚踹在他胸口，男生像断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撞在黑板上，滑落在地；剩下三个吓得不敢上前，季无常却没给他们犹豫的机会，主动冲了上去，手肘撞，膝盖顶，拳头砸，动作行云流水，没一会儿，三个男生也捂着肚子躺在了地上，疼得哼哼唧唧。
前后不过两分钟，七个跟班全被放倒了。
季无常一步步走上讲台，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捂着脸叫疼的班长，抬脚踩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的脸往讲台粗糙的木板上按了按。
“现在说说，五班谁说了算？”季无常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班长的脸被磨得生疼，嘴里还混着血沫，哪里还敢嘴硬，含糊不清地喊道：“你！你说了算！季无常，我错了，放过我吧！”
季无常笑了笑，收回脚，拍了拍手上的灰：“早这样不就完了。”
他走下讲台，回到后排坐下，蓝狮也跟着坐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钢笔。五班的学生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这个看似文弱的黑发少年和他的蓝发跟班，居然比飞扬兄弟还要干脆利落。
五班的王座，就这样在一场略显滑稽的冲突中，尘埃落定。
周四就在这样一波接一波的动荡中过去了。到了周五，战火蔓延得更广了。
周五清晨的食堂刚开没多久，饭堂后面的空地上就聚集了一群人。那里平时是堆放杂物和倒垃圾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六班的战场。
二十几个男生打成一团，比三班张雄和赵磊的冲突还要激烈。板凳、木棍、垃圾桶……能用的东西都成了武器，嘶吼声、闷哼声、骨头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瞬他们五个恰好打饭经过，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是六班的。”蓝狮低声说，“那个最能打的，就是刘子轩。”
陈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个瘦高的男生异常显眼。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t恤，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手里攥着根断成两截的木棍，木棍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他的鼻子在流血，染红了嘴唇，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匹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刘子轩没有固定的同伴，一个人在人群中穿梭，木棍挥舞得又快又准，每一下都往对方的要害招呼。有两个人想前后夹击他，他猛地转身，一棍砸在前面那人的胳膊上，听到“咔嚓”一声轻响，那人惨叫着倒下，后面的人趁机一拳打在他背上，刘子轩踉跄了一下，却反手一棍砸在那人的太阳穴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
这场混战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地上躺了一地的人，能站着的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刘子轩一个人还拄着带血的木棍，微微喘着气，眼神冰冷地扫过周围。
围观的人吓得往后退了退，没人敢出声。
刘子轩抹了把脸上的鼻血，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从今天起，六班，就是我的了。”
说完，他扔掉手里的木棍，转身就走，背影孤孤单单的，却带着一股谁也不敢拦的气势。
六班的王座，属于了这个孤僻的少年。
几乎是同时，一班旁边的厕所里也传出了动静。
陈瞬他们看完六班的热闹，往教学楼走时，正好看见杨群带着七八个人从厕所里走出来。杨群依旧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嘴里叼着根烟，好像刚睡醒似的，但他的白衬衫袖口沾着点暗红的痕迹，领口也歪了。
他身后的人个个都带着伤，有个嘴角破了，有个眼角青了，但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
他们刚走出来，厕所里就传出了哭爹喊娘的声音：“疼死我了！我的胳膊！”“杨群你不得好死！”“快来人啊！救命啊！”
陈瞬他们对视一眼，走进厕所一看，只见四个男生躺在地上，个个鼻青脸肿，有个捂着胳膊，表情痛苦，估计是脱臼了，还有个被按在便池里，头发上全是黄色的污渍，看起来狼狈至极。
不用问也知道，一班的王座，已经被杨群用最直接也最阴狠的方式，收入囊中。
到了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所有班级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二班。
所有人都知道，二班有三个从十中过来的“狠角色”——剁了张磊手指的陈瞬，砍过人的疯子李华锋，还有力大无穷的郭强。但也有人觉得，他们不过是仗着以前的名声，在四中未必能吃得开。
最后一排那六个男生就是这么想的。他们是本地的混混，初中时就在四中周边的街区称王称霸，早就看陈瞬他们不顺眼了，觉得这三个外来者抢了他们的风头。经过周四一天的动荡，他们觉得不能再等了。
体育课前，学生们都在操场集合，二班的队伍里，最后一排的六个男生突然站了起来，紧接着，前面又有九个男生也站了起来，加起来一共十五个人，个个都眼神不善地盯着陈瞬他们三个。
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脖子上挂着条银色的链子，他往前迈了一步，扯着嗓子喊道：“陈瞬，李华锋，郭强！你们三个听着，要么现在就滚出二班，要么就给老子当缩头乌龟，以后在二班夹着尾巴做人！”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几个班的学生都看了过来，连体育老师都皱起了眉，却没敢上前——这种场面，老师通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华锋早就按捺不住了，拳头捏得咯咯响，眼神像要吃人，他看向陈瞬，只等一个信号。
郭强也站了起来，宽肩往陈瞬身前一横，像座铁塔，随时准备动手。
陈瞬看着那十五个人，突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轻轻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信号。
李华锋像颗出膛的炮弹，第一个冲了出去，嘴里还吼着：“操你妈的！”他没看别人，径直冲向那个寸头男生，拳头带着风声就砸了过去。
寸头男生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吓得往旁边一躲，李华锋的拳头擦着他的耳朵过去，砸在后面一个男生的脸上，那男生惨叫一声，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郭强紧随其后，他没像李华锋那样猛冲，而是像辆坦克，一步步往前挪，谁靠近就给谁一拳。一个男生举着板凳腿砸过来，郭强不躲不闪，硬生生用胳膊挡住，同时一拳砸在那男生的胸口，那男生像被锤子砸中似的，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捂着胸口半天起不来。
陈瞬最后一个动，他的动作不快，却异常精准。他避开前面的人群，像条泥鳅似的钻进了人堆，目标明确——那些看起来最能打的。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挥舞着铁链冲过来，陈瞬侧身一躲，同时伸手抓住铁链的另一端，猛地往回一拽，黄毛男生失去平衡，陈瞬顺势抬脚，膝盖狠狠顶在他的下巴上。黄毛男生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十五对三，场面却完全是一边倒。
李华锋像头疯狗，逮着谁打谁，拳头、脚、牙齿，能用的都用上了，脸上溅满了别人的血，却越打越兴奋，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脏话。
郭强像座不可撼动的山，站在中间，谁靠近就被他一拳放倒，没人能在他面前走过三个回合，地上躺着的大半都是被他打晕的。
陈瞬则像个优雅的猎手，动作干净利落，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放倒一个又一个对手。他不像李华锋那样靠狠劲，也不像郭强那样靠力气，而是靠技巧和时机的把握，每一次出手都能带来最大的效果。
操场上的学生都看呆了，体育老师想阻止，却被李华锋一个凶狠的眼神吓了回去。其他班的混子也看得心惊肉跳——这三个十中出来的，果然名不虚传！
不到五分钟，地上就躺了十二个人，剩下的三个吓得腿都软了，想跑，却被郭强堵住了去路。
那个寸头男生最惨，被李华锋和陈瞬夹在中间，打得鼻青脸肿，门牙都掉了一颗，此刻正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瞬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那是上课记笔记用的，笔芯已经被他提前抽掉了，只剩下一根坚硬的塑料笔杆。
他蹲下身，一把抓住寸头男生的右手，将他的手掌摊开按在地上。
“刚才是你说，让我们滚出二班？”陈瞬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寸头男生吓得魂都没了，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是他们逼我的……”
陈瞬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里的圆珠笔，笔尖对着寸头男生的掌心。
“不要！不要！瞬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寸头男生终于崩溃了，哭喊着求饶，“二班是你们的！以后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吧！”
陈瞬没停手，握着圆珠笔的手微微用力。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操场，圆珠笔的笔尖没入寸头男生的掌心半寸，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地面。
陈瞬站起身，扔掉手里的圆珠笔，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他看了看周围目瞪口呆的学生，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李华锋和郭强，心里清楚——二班的王座，他们拿下了。
但这只是开始。
远处的教学楼顶，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影，正冷冷地看着操场这边。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几只蛰伏的鹰。
属于高一的战争，才刚刚进入白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