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瞬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陈天雄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臭小子，又去哪鬼混了？你班主任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晚自习没去，去宿舍也没人。我不是跟你说过，就算放假，也不能耽误功课吗？给你们半天假放松，不是让你们在外头瞎晃……”
“爸。”陈瞬打断他，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还没散去的紧绷。
电话那头的责备声瞬间停了。陈天雄沉默了两秒，语气立刻变了，带着几分担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这语气不对。”
陈瞬深吸一口气，走到宿舍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把下午的事一字一句说了出来——从巷子口遇到满身是血的摩托车手，到巷子里那五具血腥的尸体，死者最后提到的“贺尔彪”，再到晚上在烟火饭店被野狼堵住，最后打电话叫来了飞龙解围。
他说得很平静，却刻意省略了巷子里那些过于血腥的细节——他不想让陈天雄太担心。
电话那头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陈瞬以为信号断了。就在他想开口时，陈天雄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凝重：“你们几个没事就好。听着，接下来几天乖乖待在学校，别去城南的巷子，也别再提‘贺尔彪’这三个字，尤其是在外面，听见了吗？”
“爸，那个贺尔彪到底是什么人？”陈瞬忍不住问，“飞龙哥和野狼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都变了，您刚才的语气也不对劲。”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气，还有打火机点火的声音。“他不是一般人。”陈天雄的声音带着几分复杂，“之前在焰城闹得满城风雨，手里沾了不少血，连道上几个老资格的大佬都栽在他手里。后来好不容易把他赶出焰城，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没想到现在又杀回来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了：“接下来城南的黑道，恐怕要变天了。你们几个学生，别掺和这些事，好好在学校待着，按时上课，按时训练，其他的不用管。”
“知道了，爸。”陈瞬应道。
“行了，早点休息，明天还有课。”陈天雄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陈瞬握着手机，站在窗边愣了几秒。他能想象到陈天雄此刻的样子——大概是站在庄园的阳台上，手里夹着烟，眉头皱成一团，望着城南的方向。刚才电话里那声叹气，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压力。
“怎么样？陈叔说什么了？”李华锋凑过来，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后怕。郭强和蓝狮也围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
陈瞬转过身，把手机揣回口袋：“我爸说，贺尔彪以前在焰城闹得很凶，杀了不少人，后来被赶出城，现在回来，城南的黑道可能要变天了。让我们乖乖待在学校，别掺和，也别再提贺尔彪的名字。”
“这么夸张？”李华锋瞪大了眼睛，红头发在宿舍灯光下泛着光，“那贺尔彪到底有多狠啊？能让陈叔都这么谨慎。”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季无常靠在书桌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听陈叔的话，最近别出学校，尤其是别去城南。道上的事太复杂，我们卷进去，只会送命。”
郭强揉了揉肚子，突然想起下午的按摩，咧嘴一笑：“行，反正我下午按摩按爽了，最近就在学校待着，训练、上课、睡觉，也挺好。”
蓝狮也点点头：“嗯，学校里至少安全，四天王那边现在也没动静，我们正好趁这段时间巩固势力。”
“行了，别聊了，赶紧洗漱睡觉，明天还要晨练。”陈瞬拍了拍手，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宿舍里很快热闹起来，李华锋哼着歌去洗漱，郭强抱着枕头打哈欠，蓝狮则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季无常看了陈瞬一眼，没说话，只是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夜深了，宿舍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李华锋的呼噜声震天响，郭强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888号技师”，蓝狮则睡得很沉，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陈瞬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巷子里的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暗红的血顺着地砖缝隙流淌，断手旁边的钢管，那个瞎眼男人圆睁的眼睛，还有死者最后抓住他手腕时，那冰凉的触感和嘶哑的“贺尔彪”三个字。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穿好鞋，拿起烟和打火机，慢慢推开阳台门，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了门。
阳台很小，只能容两个人并排站。夜里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在脸上，让陈瞬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他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烟圈在黑夜里散开，很快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他想起陈天雄刚才的话，想起飞龙和野狼的反应，心里满是迷茫——他们现在在学校打架，抢地盘，以为自己很厉害，可跟道上那些真刀真枪、动辄杀人的狠角色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以后真的要走这条路吗？像陈天雄一样，每天活在算计和危险里，随时可能失去身边的人？
“怎么？有心事，睡不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陈瞬一跳。他回头一看，季无常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站在阳台门口，手里也拿着一根烟。
“你怎么也醒了？”陈瞬笑了笑，往旁边挪了挪，给季无常腾出位置。
季无常走到栏杆边，点燃烟，深吸一口，吐出的烟圈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听你翻来覆去的，就知道你没睡着。”他看了陈瞬一眼，语气平静，“在想下午的事？还是在想贺尔彪？”
陈瞬点点头，又吸了一口烟：“都想。下午那场面，我第一次见那么血腥的，有点懵。还有贺尔彪，我爸和飞龙哥都那么怕他，感觉道上要出大事，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季无常沉默了几秒，猛吸了一口烟，烟蒂的火光明明灭灭：“我们都是黑二代，从出生起，这条路就差不多定了。出了社会，很大可能要在道上混，今天下午看到的，以后说不定会越看越多。”
“你准备好了吗？”陈瞬转头看向季无常，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说实话，今天下午我是真的被惊到了。以前跟四天王打架，再狠也就是断个手，流点血，可今天那是真的杀人，还是那么残忍的方式。还有贺尔彪，能让那么多人怕他，肯定不是一般的狠角色。”
季无常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谁准备好了？我今天在巷子里，看到那个断手的时候，胃里也翻江倒海，只是强装镇定罢了。毕竟我是大哥，要是我慌了，你们只会更慌。”
陈瞬也笑了，拍了拍季无常的肩膀：“你装得还挺像，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怕。”
“怕有什么用？”季无常掐灭烟蒂，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对了，强子和疯子，家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陈瞬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季无常观察得很细，郭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却特别在意“背叛”和“抛弃”，李华锋则总是用暴躁和打架掩饰情绪，这些都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性格。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陈瞬也掐灭烟，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路灯，“疯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特别温和，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还喜欢画画。后来他家出了事，五口人，一夜之间全没了。”
“灭门？”季无常的声音沉了下来。
“嗯。”陈瞬的声音也低了些，“听我爸说，是疯子他爸在道上得罪了人，那人也是个狠角色，直接带人闯进他家，一个都没留。只有疯子那天出去外面玩，才躲过一劫。”
“被谁干的？”季无常追问。
“好像叫皇子豪。”陈瞬回忆着，“我爸说，那人当时在焰城也很有名，心狠手辣，没人敢惹。后来听说疯子家还有人活着，又派人去杀他，那天正好我爸在附近办事，撞见了，把疯子救了下来，之后疯子就一直跟我混在一起。”
季无常沉默了，他能想象到李华锋得知家人全没时的绝望——一个原本温和的孩子，突然失去所有亲人，只能靠打架来发泄痛苦，变成现在这副暴躁的样子，太不容易了。
“疯子知道是皇子豪干的吗？”
“知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陈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后来皇子豪因为得罪了更大的势力，被赶出了焰城，疯子找不到人报仇，就没再提过这件事，只是变得越来越能打，好像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能暂时忘记那些事。”
“那强子呢？”季无常又问，“他平时看着憨厚，却特别怕被人丢下。”
提到郭强，陈瞬的眼神软了些：“强子他爸是我爸的手下，特别忠诚，我小时候还跟强子一起玩过。有一次我爸在码头跟人谈判，对方突然动手，强子他爸为了护我爸，替他挡了一刀，当场就没了。”
“那他妈妈呢？”
“他妈妈在他爸去世后，卷走了所有钱，跟别的男人跑了，再也没回来过。”陈瞬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怒，“后来，我爸就把他接了过来，跟我一起上学。”
“操，他妈真是个混蛋。”季无常忍不住骂了一句。
“可不是吗。”陈瞬叹了口气，“所以强子最害怕的就是被抛弃和背叛，我们几个要是有谁晚回宿舍，他都会在门口等，怕我们不回来了。”
两人沉默了几秒，夜风吹过，带着远处树叶的“沙沙”声。陈瞬突然想起蓝狮，转头问：“那蓝狮呢？他平时话不多，却总是很冷静，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你跟他认识得早，知道他的事吗？”
季无常笑了，眼神里带着几分温柔：“你这眼睛还真尖，什么都瞒不过你。阿狮是个可怜人，他不是焰城本地人，是我爸在北武市的时候救下来的。”
“北武市？”
“嗯，那时候我爸去北武市谈生意，在一条巷子里发现了他，当时他已经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快没气了。”季无常的语气变得低沉，“后来阿狮醒了，才说他从小跟他哥哥相依为命，不知道为什么，他哥哥突然要杀他，他拼命反抗，才逃了出来，却被哥哥砍了好几刀，差点死了。”
陈瞬愣住了——他没想到蓝狮还有这样的过去，一个被亲哥哥追杀的孩子，难怪平时那么冷静，好像对谁都带着几分距离，大概是怕再被伤害吧。
“我爸看他可怜，又聪明，就把他带回来，让他跟我一起上学。”季无常继续说，“阿狮学习很好，脑子也冷静，每次我们遇到事，他都能想出最好的办法。其实我爸跟我说过，希望他能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以后别混道上，找个正经工作，过安稳日子。”
“确实，他更适合读书。”陈瞬点点头，蓝狮的心思细，脑子活，要是能上大学，肯定能有更好的未来，不用像他们一样，每天活在打架和危险里。
“但也要尊重他的选择。”季无常笑了，“他说跟我们在一起很开心，觉得我们是真的兄弟，不想跟我们分开。现在我们五个，早就不是普通的朋友了，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陈瞬也笑了，推了季无常一把：“切，说得这么肉麻，跟个基佬似的。对了，上次跟你比俯卧撑，你赢了，下次我们比格斗，我肯定把你干倒。”
季无常也推了他一把，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哈，我等着你干倒我。不过你可别输了哭鼻子，我可不会安慰你。”
“谁会哭鼻子啊！”陈瞬反驳道，心里的迷茫和沉重却消散了不少。
是啊，不管未来有多难，不管道上的血雨腥风有多可怕，他们还有彼此——李华锋虽然暴躁，却会在打架时挡在最前面；郭强虽然憨厚，却会在他们受伤时第一个冲上去帮忙；蓝狮虽然话少，却会在他们迷茫时给出最好的建议；季无常虽然冷静，却会在他睡不着时陪他谈心。
有这样的兄弟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瞬深吸一口夜里的空气，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拍了拍季无常的肩膀：“走，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晨练，别让强子和疯子抢了先。”
“好。”季无常点点头，跟着陈瞬走进宿舍。
阳台门轻轻关上，把夜里的凉意和心事都关在了外面。宿舍里，李华锋还在打呼噜，郭强翻了个身，嘴角带着笑，蓝狮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五张年轻的脸上，温柔而安静。未来的路或许布满荆棘，或许充满血雨腥风，但只要他们五个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