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扫过岩缝，吹得火堆噼啪一响。
龙弋站在囚区外，手里捏着半截烧焦的木棍，眼神落在刀疤脸上。
白露靠在洞口边，弓背已经卸了弦，但手一直搭在箭囊上。唐芯蹲在几步远的地方，拿小刀刮工兵铲上的泥，一边偷瞄龙弋的侧脸，等他开口。
“杀一个，不是为了爽。”龙弋终于说话，“是为了让剩下的嘴松一点。”
白露抬眼：“现在呢？继续硬来？”
“硬的用过了。”龙弋把木棍往地上一插，“该换软的了。”
他转身走向老四关押的岩缝。那人缩在角落，膝盖抱在胸前，眼睛睁得老大，一看就是没睡过一个整觉。
龙弋蹲下，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慢悠悠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像是谁临死前匆忙记下的。
“你听过这个吗？”龙弋问。
老四摇头，嘴唇哆嗦。
“刀疤交代的。说你是他安插进来的眼线，任务是找机会干掉矮壮，嫁祸给我们，好让他脱身时有借口。”
“放屁！”老四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我跟他一队的！我是被拉上船的！”
“哦？”龙弋挑眉，“那你猜，他刚才在隔壁岩缝里说了啥？‘只要被抓，就说是我让你动手的’。这话，熟不熟？”
老四整个人一僵。
龙弋没再说话，只是把那块布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收起来，转身就走。留下老四一个人在那儿喘粗气，眼神乱飘，像被蛇盯住的青蛙。
回到空地，唐芯忍不住问：“真写的？”
“我现编的。”龙弋咧了下嘴角，“但他信了就行。”
白露皱眉：“万一他胡说呢？咱们可没时间试错。”
“那就验证。”龙弋拍拍手，“先查日志。”
裴千雅的日志摊在石桌上，树皮纸用炭条画了九天的巡逻记录。
龙弋一眼扫过去，指着三个标记：“你看，第三天、第六天、第九天夜里，西脊方向都有火光闪了一下，每次持续不到两分钟。”
“我们以为是雷击或者野火。”白露凑近看。
“太准时了。”龙弋冷笑，“三天一次，分毫不差。这不是巧合，是信号。”
唐芯一拍大腿：“那赶紧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捡到他们留下的玩意儿！”
“不急。”龙弋抓起一把细沙，在地上划出个三角，“先搞清楚他们怎么联络。等确认了模式，咱们才能玩反向钓鱼。”
他刚说完，老四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喊：“别烧绿烟！他们会看的！三天一次！绿烟加石头摆三角！不然会被当成假目标打掉！”
三人同时转头。
龙弋慢慢站起来，走回岩缝前，蹲下：“继续说。”
“我们……每满七十二小时，在固定时间点火，柴里混铜粉，冒绿烟。地面上用黑燧石摆等边三角，边长三米。高崖上有观测哨，看到信号就回一长两短的闪光。”老四语速越来越快，“要是没回应，就转移去b点……c点……一直到联系上为止……”
龙弋盯着他看了五秒，忽然问：“b点在哪？”
“东……东边断崖底下，有个平台……”老四声音低下去，“但我不确定他们现在用不用……”
龙弋站起身，回头对唐芯说：“拿镜子，上西坡高地。现在。”
唐芯撒腿就跑。
白露低声问：“信他？”
“一半。”龙弋眯眼看向远处山脊，“先验证三角阵。”
二十分钟后，唐芯连滚带爬地冲回来，手里攥着一块黑色石头：“找到了！三块燧石，排得跟尺子量过似的！就在对面山脊裂缝口！而且……”她喘着气，“我用镜片反光扫了一遍，石头表面有刮痕，明显是人为搬动过的！”
龙弋点点头：“不是自然堆积。”
白露眉头锁紧：“但他们能看见我们这边的动静。要是贸然模仿信号，等于主动暴露位置。”
“所以不能完全模仿。”龙弋蹲下，用手指在沙地上画流程图，“他们要的是‘有人活着’的证据。我们不需要做得完美，只要让他们觉得‘那边有动静’就行。”
唐芯眼睛亮了：“比如……半夜扔个火把上去，冒股绿烟，再摆个歪三角？让他们自己脑补？”
“聪明。”龙弋笑了下，“但还不够。”
“你还想更假？”白露皱眉。
“不。”龙弋摇头，“是要让他们相信这是真的，但又不敢马上冲过来。等他们犹豫的时候，咱们才有时间布局。”
他抬头看向白露：“你负责盯死高崖方向。一旦发现闪光回应，立刻报我。”
又转向唐芯：“你从明天开始练摆三角阵，记住，三分像就行，太标准反而假。重点是时间和烟色。”
唐芯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龙弋走到刀疤关押的岩缝前，伸手掀开遮挡的帆布。刀疤坐在里面，脸色阴沉，眼神却依旧硬。
“听见了？”龙弋问。
刀疤不答。
“你们的信号系统，我已经知道了。三天一次，绿烟，三角阵，高崖确认。挺规矩啊。”
刀疤嘴角抽了抽：“你想干嘛？学我们发信号？你连铜粉哪来的都不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龙弋笑了笑，“我只需要知道你们会看。而我看你什么时候最怕。”
他退后一步，对唐芯说：“把他和老四换个位置。”
“啥？”
“照做。”
唐芯愣了下，但还是动手把两人关押点对调。老四被移到靠近营地的一侧，刀疤则被挪到最偏的岩缝，视线完全被巨石挡住。
“你干什么！”刀疤终于开口。
“让你听不到。”龙弋淡淡道，“也看不到。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队长，只是待处理的废料。”
他转身走开，留下刀疤一人在阴影里瞪眼。
回到火堆旁，姚丽莎迎上来：“听说你们搞到了联络方式？”
“拿到了。”龙弋点头。
“那下一步是不是要引他们过来？”姚丽莎压低声音，“可咱们这防线还没完，真打起来撑不了多久。”
“没人说要打。”龙弋坐下，拿起一块树皮，在上面画出几个点位，“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自己跑去错误的地方。”
姚丽莎看着图，倒吸一口气：“你是想……逼刀疤发信号，但改坐标？”
“聪明。”龙弋抬眼，“但不是逼他发，是我们替他发。他只需要活着，证明信号来源可信。”
白露：“可他要是不配合呢？”
“他已经没选择了。”龙弋把树皮图递给唐芯，“明天你带人去东坡背阴处找铜矿渣，我记得那边有过冶炼痕迹。搞点粉末出来，咱们自己烧绿烟。”
唐芯接过图，翻来一看，发现其中一个标记点画了个叉。
“这是哪？”她问。
“死亡区。”龙弋指了指，“上次陷阱群没拆的那个坡。谁进去，谁出不来。”
姚丽莎咽了口唾沫：“你就打算让他们自己往坑里跳？”
“不是我让他们跳。”龙弋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是他们自己信了假消息。”
龙弋站在洞口，手里捏着那张画了叉的树皮图，目光投向远处山脊。
唐芯悄悄问白露：“你觉得……刀疤会认出那是假信号吗？”
白露没回答，只看了眼囚区方向。
刀疤正用力撞向岩壁，发出一声闷响。
老四蜷在角落，双手抱头，嘴里反复念着：“不是我……不是我……”